第14章(1 / 2)

邪风曲(吕风子) 血红 11921 字 1个月前

第五十三章 南下杀人(上)

隆冬时分的长江,水面上有着一层薄薄的冰块,偶尔一个浪头翻了上来,顿时一大片的冰块就被砸得粉碎,冰晶互相撞击,发出了悦耳的‘丁当’声。尽有那水功高深的渔夫,在这样的天气里驾着小船出江,力求老天开眼,赏赐几条名贵的鲟鱼,卖到应天府的酒楼去,人家可以用二两银子一条的天大的高价来收购的。

一丝丝淡淡的烟雾笼罩在长江两岸,一切看起来都彷佛是幻境一般。

身披一件貂氅的厉风,手里抓着一个小巧的青花瓷的酒壶,正一个人坐在岸边一块岩石上喝酒。江水撞击着他坐下的岩石,溅起了无数的水花,一层层的水雾扑打在厉风的脸上,让他有一种清凉透心的感觉。

“腾龙密谍应天府一组密报,太祖皇帝于洪武三十年十二月廿六日急病,危在旦夕。朝廷大员,大半附议以皇太孙允玟继位。吾等收买之朝廷重臣,力排众议,力求立王爷为帝,奈何势力单薄,恐不济事,望王爷速速决断。”

“腾龙密谍应天府二组密报,皇太孙允玟之师方氏孝孺,其祖方氏庭钧,乃当世鸿儒,对朝廷诸臣影响巨大,当除之。奈何其身侧‘青冥剑客’方氏独行玄功深湛,臣等连续刺杀七次,功败垂成,请王爷定罪。而方氏庭钧,不杀则不足以乱对方阵脚,应天府一组难以行事。恳请王爷速派高手来应天,刺杀方庭钧。”

“腾龙密谍应天府三组密报,太祖身体急遽恶化,恐时日不久。臣等正在竭力施治太祖,奈何太祖年岁已高,身上暗伤复发,臣等竭尽全力,恐只能拖延数月时光,王爷当速速决断。”

三份密报,在两个时辰内被接连送进了朱棣的府邸,朱棣在和几个心腹商议之后,整个燕王下属的封地顿时乱了起来。东北方面,朱棣派遣了精兵强将镇守,严防东北方向有任何骚乱。北方处,朱?\带领了十卫军丁,杀气腾腾的去了草原边缘,严防死守,生怕那元蒙残党作乱。两下兵马出动后,朱棣在僧道衍的建议以及朱僖的支持下,命令厉风率领‘腾龙密谍’总部的十二位太监高手,急速南下,去应天府刺杀方庭钧,力求拖延时间,不能让皇太孙允玟被立为皇帝。

同一时间,燕王府的金库大门敞开,银子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腾龙密谍的那些人手开始大肆的贿赂应天府的朝臣,以求扭转局面。同时朱棣已经秘密派人出去重金采购战马、箭矢、弓弩等等兵器,他已经是心起不轨了,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借口而已。当然,朱棣自己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开战,如果能够让朱元璋立自己为皇,那还何必辛苦的征战杀伐呢?同时自己背后基业不稳,元蒙时刻准备入犯,手中兵力倒是有大半填进了这个无底的窟窿,仓卒之间,也没有足够的军力和朝廷大军对抗,所以,能不战,还是不战的好。

根据内线报告,方庭钧今日要出城,观赏雪日长江。坐在长江岸边饮酒作诗,这是这个老儒生的最大爱好。

厉风磨了磨牙齿:“这老不死的家伙,腾龙密谍的内线都可以知道你的出行安排,怎么就不能一壶毒酒毒茶杀了你?还要小爷我辛苦的赶路好几天来应天府宰你。那方独行,就真的有这么厉害么?腾龙密谍应天府二组,可都是精心培养的杀手,居然连续刺杀那老头儿七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唔,这次跟着小爷来的,那十二个老太监,武功可是高明得紧那,也许不用小爷我出手,就可以干掉那方庭钧了吧?”

厉风端起酒杯,用自己的内力把酒液烫得发热后,一口喝了下去:“这方孝孺,哼哼,居然是朱允玟的老师,说什么学问高,清名广,不就是一酸秀才么?有什么好得意的?看小爷我不把你也一起给干掉了。。。但是那燕王偏偏说什么杀了老方就行,这小方还是要留下,干吗不一起解决了?”

厉风可不知道,方孝孺的名声满天下,杀了方孝孺,那就是大麻烦,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尤其那批文人的嘴巴可是厉害得狠的。而这方庭钧么,虽然是当世鸿儒,但是最近二十年都不过是隐居在家,除了在朝廷里有很深的影响力外,名声反而是比自己的孙子小了百倍不止了。所以这老的可以杀,而小的是不可杀的。

寒风中传来了马车轮子碾压积雪的声音,两辆小小的青油纸糊的马车快速的朝着江边而来,十几名身穿锦衣的大汉骑着马,紧跟在了马车后面。厉风一看那些大汉的装束打扮就知道,他们都是锦衣卫的人,这可是正统的锦衣卫,朱元璋用来监察天下的密探,可不是朱棣手下的‘锦衣卫’那般自己关起门来称呼的。

最前方,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白衣飘舞,大冷天的,他不过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儒衫。厉风眼睛毒,看到了那汉子腰间的一柄绿鲨鱼皮做鞘,剑柄上铜锈斑驳,镶嵌了七颗小小的绿宝石的宝剑,他心里暗道:“妙啊,这家伙就是那‘青冥剑客’方独行了吧?好一柄宝剑啊,看起来还是古董货色,妙啊,市价起码超过了一万两,普通人哪里买得起?唔,四尺长,三指宽,比起小爷手上这柄破烂龙泉可是好多了,抢过来啊,抢过来啊。”

厉风眼睛眯着,眼里奇光闪动:“反正你的性命都要被小爷我拿走了,你的剑还有你身上的银子,都给小爷我送来吧。”

马车到了距离厉风有十多丈的岸边停了下来,一个中年儒生先下了马车,随后快步的到了后面那马车前,扶着一个苍老的老头儿下了车来,缓步走到了岸边的岩石上站定了。那老头儿头发胡须都是一片惨白,一张脸上皱纹密布,倒是一对大眼还是很有神采,尤其那身板儿挺得直直的,有着一股子的精神劲头。

尤其让厉风觉得奇怪的,是这个老头儿身上没有一点儿的内力,但是他往那里一站,却很奇怪的就和这长江乃至天和地融于了一体,有一种浩浩荡荡、坦荡无匹的气势流淌了出来。厉风心里暗惊:“这个老鬼,要么就是他功力深厚到小爷我都看不透的地步,要么就是他的儒功修养到了圣人级别。”

厉风突然一声轻笑:“好笑,好笑,小爷我看不透的人,岂不是已经到了金丹期了?那就是神仙了,这老头儿看起来可不是一个修道的人。那么就是他的儒功修养实在是太深厚了,或者又是所谓知天命的年纪,懂得了顺应天道的道理,所以才有了这种气势吧?倒是不错。。。方庭钧,方家老头儿,看你的气势,倒是一个好人,可惜啊。”

那方庭钧站在石块上,看着眼前苍茫的长江、广阔无垠的大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许河山,如许江山。英雄豪杰,如画美人,哈哈,孝孺,这等江山,可不值得我们拼死报销么?你寒窗苦读十年,终有所成,如今你是皇太孙的老师,日后你就是皇师,这个天下,终需是要你来辅佐的。天下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在你的身上啊。”

方孝孺,厉风低叹:“这就是方孝孺么?不过就是一白脸书生罢了。”

那方孝孺拱手,谦逊的说到:“孙儿之才能不够,才疏识潜,还需要祖父您耳提面命,多多教训。”

方庭钧背着双手大笑:“哈哈哈,你太自谦了,我方庭钧的孙儿,协助皇帝管理一个天下,又有什么不能够的?你的才学,当今天下少有人能及,祖父我对你是很有希望的。。。等得皇太孙他登基继位,祖父我的大事也就了了,自当游戏山水之间,从此再也不管世间的繁琐事务了。我人老了,也没有什么追求功名的心了,倒是你,正是壮年,为国效力,为家效力,光宗耀祖,都在你的身上啊。”

那些锦衣卫大汉连同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仆把暖盒搁置在了石头上,从里面拿出了小巧的酒壶。看得出来,那暖盒的保暖性能很不错,或者里面还有热源在加温,几样精致的小菜还在散发着腾腾热气,风吹过也不见上面结出白白的油花来。

那方孝孺倒也不客气,抬起头大声说到:“虽万千人,吾往矣。孙儿自当竭尽全力,辅佐皇太孙,当成一代明君。天下兴盛,匹夫有责。”

厉风在旁边听得浑身骨头发麻,他咋舌到:“好不要脸的老头子,龟孙子,你们真是会关上门来吹牛啊?一个个弄得好像这天下没有了你们,就一定会民不聊生一般。我呸,你这两个王八蛋,还不死去?”

厉风从自己存身的岩缝里端着酒杯,拿着酒壶猛的跳了出来,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子正在这里喝着小酒,看这长江在这里睡觉,哪里来的酸秀才在这里唧唧歪歪,败坏小爷我的雅兴?啊?什么叫做虽万千人,吾往矣?你他妈的是自己去做官,做官了好啊,小爷我花了几千两银子,还没有弄到一个小小的官儿做,你凭空得了功名富贵,好像还不乐意一般,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没见过你们这样不要脸给自己脸上贴屁股的王八蛋。”

骂得歹毒啊,方庭钧和方孝孺当场就楞在了那里。几个锦衣卫的大汉勃然大怒,他们方才没有发现躲藏得很好的厉风,这就已经是失职了,现在厉风居然又在开骂自己负责保护的人,这更是让他们无法忍受。他们是谁?他们是锦衣卫啊,可以对官员百姓,生杀予夺的锦衣卫。当下两条大汉就狞笑着扑了上去,一左一右的夹住了厉风,低声说到:“小杂碎,锦衣卫的大牢,你就准备坐穿吧。”

那方独行在厉风刚刚跳出来的时候,眼角猛的一跳,目光炯炯的看向了厉风,但是等得他看到厉风身上一点内力的征召都没有,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满不在乎的看向了江面。

厉风大声的咆哮着,彷佛猴子一样的上下蹦跳着:“我呸你方孝孺,你算什么东西?你会治国?你会治家?我呸。。。”

锦衣卫的大汉用手去掐厉风的脖子,而那方孝孺则是眉头一皱,大声喊叫了起来:“放开他,放开他。。。我倒是要问问,我方孝孺为何值得他如许辱骂。我方某人堂堂正正,尽心辅助皇太孙,报效朝廷,我看他怎么骂我。”

两名锦衣卫大汉已经感觉到厉风一点内功都没有,身体也根本不强壮,除了腰间一柄佩剑还看得过去外,整整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年轻人。他们放心的松开了自己的手,手掌在后面用力一推,顺手摘下了厉风腰间龙泉剑,把厉风朝前推攘了几步,喝道:“方大人问你话,你好好的回答了。”

厉风冷笑了一声,很是不屑的看了方孝孺一眼,突然问道:“老子在杭州的时候,就听说过当今皇太孙的老师方孝孺是当世大家,文名满天下,有德有才,谁知道今天看到你们祖孙二人,那是见面不如闻名。我呸,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在长江边上对你们方家自吹自擂,好不要脸。整整的污染了这长江,糟蹋了这块地皮。”

听得厉风骂得恶毒,锦衣卫的大汉们脸上顿时又是一阵的恶毒笑容,那方庭钧轻轻一晃手,低喝到:“罢了,一个妄人而已,不许理会,你们站远些,老夫也听听,他有什么荒谬道理可以说出来。”

厉风冷笑一声,指着两丈开外的方孝孺骂道:“方孝孺,我问你,你说辅佐皇帝,你怎么辅佐皇帝?”

方孝孺微微躬身,一脸的和煦笑容:“辅佐帝君,自然是让国富民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厉风嘴巴一撇,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极其不屑的骂道:“荒唐,你怎么让国富民强?”

方孝孺楞了一下,说到:“若方某辅佐帝君,自当是劝说帝君亲历政事,谨慎小心,让政治清明,而后。。。”

厉风不等他说完,又是一口痰吐在了地上,他很不屑的发出了冷笑声,说到:“你他妈的放屁,我告诉你,要富国强民,最简单的就是银子,国库里面有了银子,那就是国强,老百姓口袋里面有了银子,那就是民富,其他的都是屁话。你什么官员廉洁,政治清明,那都是蠢话。要是官员自己家的银子都花不完了,只有蠢猪才会继续贪污了罢?”

“百姓都有了银子,傻鸟才会为非作歹,满天下的流窜罢?。。。看看当今的过路路引,是用来管理百姓,害怕出现流匪的罢?但是如果百姓家里有了银子,米柜子里面有了吃不完的大米白面,床上躺了个热腾腾的老婆,谁还没事到处乱跑打砸抢?”

方孝孺无言,厉风跳着脚的在那里骂:“我说得对不对?只要有钱了,现在天下的百姓,自然是乐意老老实实的坐在家里过日子,只要有钱了,国库充足了,士兵的铠甲兵器就精良,那就是国强了。。。你说要辅佐皇帝,我再问你,私盐多少钱一斤?”

一个锦衣卫大喝一声:“大胆,你好大的胆子,敢说这些?”

方庭钧皱起了眉头,连连摇头的说到:“住口,听他说。”

方孝孺沉默了一阵,摇头说道:“私盐者,败坏朝廷盐税,这是杀头的罪名。”

厉风狂笑:“着啊,你方孝孺就知道贩卖私盐要被砍头,那你辅佐了皇帝,岂不是就只知道砍头,砍头,砍头么?你还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一年大明朝要走多少私盐?利润是多少?”厉风停顿了一下,连连摇头的说到:“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大明朝的盐务局一年能够征收多少盐税,你甚至不知道一斤官盐要多少钱,一斤私盐又要多少。你不知道,很多百姓吃不起官盐,就只好去买私盐。”

厉风上前两步,指着方孝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就知道,抓住了私盐贩子,你就要砍掉他们的脑袋,你却想想,如果没有了私盐贩子,西北一带,东北乃至北方很多地方,那些吃不起官盐的百姓,他们怎么过日子?三天不吃盐,玩老婆都没有力气,你还叫他们怎么耕地种田?官盐就为什么这么贵,私盐就为什么这么便宜,都是一样的从海里淘出来的货色,为何不同?你知晓为什么么?”

吞了口口水,厉风很不客气的把方庭钧他们的酒壶抓了起来,往嘴里倒了一口,随手又拎起了一只糟鸭掌放进了嘴里:“妈的,我在问你。。。嗯,你们家倒是有个好厨师,这鸭掌糟得不错。。。我再问你,你要辅佐皇帝,那军务该如何整顿?大明朝的骑兵,需要战马,你知道战马问西藏的牧民买一匹需要多少银子?用茶砖和盐砖换,又只需要多少茶砖就可以换上一匹?”

“如何买卖马匹才是最便宜的?如何才能弄到最精锐的战马?你懂不懂?你就不怕属下的那些军务将领贪污亏空,吃空饷么?大明朝需要十万匹战马的话,市价如是二十两,他们上报三十两,国库就要亏空一百万两,然后他们只买回来五万匹,国库再次被贪污五十万两,骑兵军力打了个对折,敢问,你知晓么?”

第五十四章 南下杀人(下)

方孝孺终于开口了:“监察御史,当斩尽一切贪赃枉法之徒。”

厉风暴笑,跳着脚的笑,捂着肚子的笑:“我的妈啊,你他妈的真会说笑话,如果监察御史收了一万两银子,他不再监察天下了,奈何?”

方孝孺惊呆,结结巴巴的说到:“我等以圣人之法执掌天下,监察御史更是深受圣人教化,怎敢贪污舞弊?”

厉风冷笑:“监察御史也是人,他也要活,他是个大男人,大老爷们的,谁不想自己床上躺着三五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谁不想自己的女人穿绫罗绸缎?谁不想自己的女人一身珠光宝气?贪污舞弊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那监察御史,就活该粗茶淡饭,节衣缩食么?”

方孝孺大声喝道:“然也,君子大丈夫,自当如是。”

厉风嘲笑他:“君子?大丈夫?世上伪君子众多,大丈夫几许?圣人之法,上古之民可以用之,今世之民,谁能理解你圣人言语?孔圣人七十二门徒,教化天下。今日今世,还有谁敢称自己为圣人?上古之时,民众数目稀少,一圣人则可泽被天下;今日,天下百姓万万千千,圣人何在?谁能教化如许之众?”

方孝孺咳嗽了一通,他敢说自己是圣人么?这可是犯忌讳的,谁敢说?

那方庭钧淡笑:“小哥儿说得也有道理,但是却未免偏颇了。以圣人之道教化百姓,当今之世,实在难行。但老夫只求朝廷上下,政治清明则可。我等书生,自是不知那些柴米油盐之事,但是天下尽有通晓其事之人,我等掌管一应技工,令其小心谨慎,为国出力则可,何须我等样样通晓?”

不等厉风狡辩,方庭钧已经是看向了长江,叹息到:“治国修身平天下,我等只能小心为之,慎而查之,以一批清廉忠义之士,匡正朝廷正气,不使歪风邪气见长,令百姓自得其位,能者得其所用,何愁天下不富,国家不强?”

两句话,轻轻松松的把厉风所有的狡辩封杀。本来如此,只要居于高位者自己不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只要有一批清廉的、有才干的人为国家努力,同时仔细监察,有人贪赃枉法,立刻查办,只要所有有能力的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位,大家一致同心,又有什么不能富强的呢?厉风所言的私盐、战马的问题,的确是个大事情,但是只要组织一批通晓这些事务的人,加上严厉的监察体系,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

但是厉风自己对于这些事情也并不通晓,他想找借口羞辱方孝孺,奈何自己的水准也就是半瓶子醋,因而此刻语尽词穷。厉风的话虽然是漏洞百出,但是方庭钧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纰漏的。方庭钧所谓的,一批清廉能人,他上哪里去找这些人?他自己不知道那些百种行当的事务,那岂不是只要一个人嘴巴会吹牛,他就以为是贤能了么?

厉风的观点,实在是太具体了一些;方庭钧的话,又实在太笼统太大而化之了一些。双方都是说了一通废话,没有一点点意义。

但是方庭钧的这一番大而笼统的套话,却是给了厉风一个很好的借口,恼羞成怒的厉风,跳起来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方孝孺的脸上,大骂到:“妈的,老子说不过你们,但是老子可以打你啊。。。信不信老子买两个人,一板砖砸了你小样的,臭书生。”

耳光打完了,厉风脱下大氅,迈开步子就跑,雪地漫漫,他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彷佛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那些锦衣卫大汉一时事出意料,他们哪里敢相信,居然有人敢打皇太孙的师傅,很可能的未来的帝师?这就是抄灭满门的死罪啊。看得方孝孺的脸蛋通红肿胀了起来,方孝孺惨哼着从嘴里吐出了两颗大牙,这些锦衣卫的大汉都吓得有点腿脚发软了。

也没有人想到要追厉风,那些大汉手忙脚乱的到了方孝孺身边,紧张的给他脸上涂抹药膏,安慰不已。而那方独行则是冷冰冰的站在方庭钧的身边,纹丝不动。

过了好一阵子,又羞又怒,心里一肚皮邪火的方孝孺抚摸着自己肿胀了两寸的脸蛋,气恼的一脚踏在了地上,拱手告辞到:“孙儿。。。先回应天了。冬天天寒,祖父可要小心身体才是。”

那方庭钧淡笑:“罢了,罢了,挨了这一耳光,也是打醒了我们。治理天下,不是这么容易的,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很多。唉,老父今日也是见识了,谁知道小小的盐务,居然有这么些讲究?身据高位,牵一发而动全身,孙儿可要小心了。”

方孝孺哪里听得进去?他自认自己乃当今名士,未来皇帝的老师,自己会做错事情么?胡说八道了。他还是坚信,只要允玟作了皇帝,自己一定会辅佐他,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

也不多说什么,他带了两个家仆,五个锦衣卫的护卫,上了一辆马车,匆匆的赶回应天府去了。老头子方庭钧还要留在江边吟诗喝酒,欣赏雪景,他方孝孺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蛋,可没有脸皮在这里逗留了。肿着一张脸吟诗作对,很有文人气质么?

方庭钧微笑着向那方独行叹息:“孝孺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老父对他可是放心。以圣人之道教化天下,没有什么错的。他为人谨慎小心,日后允玟登基,他倒是一大臂膀人物,我们方家,总算也可以。。。呵呵。。。”方庭钧老怀大畅,围紧了身上厚厚的皮衣,坐在了一张软垫上,对着长江自言自语起来。

一个家仆飞快的展开了文房四宝,小心翼翼的在火炉上磨墨、润笔,准备记下方庭钧随性而发的诗词。

“砰砰砰砰”,连续十二声水响,他面前的江面上十二根水柱冲天而起,十二名身穿紧身黑色鲨鱼皮靠的人飞射二十几丈高,双手一仰,无数蓝晶晶的暗器狂啸着破空飞来。那些暗器数量极多,力量极大,方圆二十丈内,全是劲风呼啸。

方独行狂吼了一声:“刺客,保护大人,撤回应天。”他一时后悔,为什么让方孝孺带了五个护卫走了。其实方独行也明白,如果有人要刺杀方家的人,方庭钧是唯一的目标,从前面的十九次下毒,七次群体刺杀就可以看得出来的,为什么就要让方孝孺带这么多的护卫走?现在身边的锦衣卫只有七人,三名家仆没有任何的战斗力,而眼前的十二名蒙面刺客,显然都是拔尖的好手。

不要说其他,就看他们十二人能够在这样的天气里,掩藏在长江中,还能准确的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从水里跳起这么高,放在江湖上,这些人铁定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

一边在心里抱怨:“锦衣卫的人都是吃狗屎长大的么?这么一批高手到了应天,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回去城里,非好好的教训一下他们,太平日子过得多了,他们除了在大臣的床下面看活春宫,还会干什么?”方独行同时右手绘出,那柄长剑已经变戏法一般跳出了剑鞘,被他握在了手里。一圈圈弧月形的剑光闪了起来,笼罩住了方独行和方庭钧。

‘嗤嗤嗤嗤’一阵细微的响声,无数蓝晶晶的暗器被这柄宝剑削成粉碎落在地上。那些上好精钢打造的暗器,碰到了这柄长剑,却彷佛是朽木一样,稍微一划拉,顿时就粉身碎骨了。

远远的躲在两百多丈外一棵枯树后的厉风差点流出了口水,这柄不知名的宝剑实在是太锋利了,锋利得简直离谱。要知道,那些暗器在空中是飘动的,用剑去劈,哪怕你剑法再好,内劲再强,一般也只能把暗器劈出去而已,但是现在那些暗器全部都是被粉碎,只能说是那柄宝剑的锋利程度,超出了想象之外。

厉风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那柄一千多两银子买来的龙泉剑,立刻就把剑给扔垃圾一般的扔在了地上,一对眼里贼光四射,就在盘算着方独行手上的剑要是到了自己手里,应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他的‘朱雀钺’是绝对不敢施展出来的,‘寒雀剑’倒是锋利无匹,但是实在是太小了,三寸长的短剑,拿出来砍人,岂不是让人笑话么?

而方独行手中的这柄浑身散发着淡淡青色光芒的长剑,实在是太和厉风的心意了,正是他用来横行江湖,杀人放火的绝好助手。当下厉风心一狠,真气透体而出,从靴桶内摸出了那十二个老太监手上讨来的一百二十枚细小的透骨三棱针握在手上,自己大雁一般的掠起,极快绝伦的掠过了一百八十多丈的雪地,一百二十枚淬毒钢针被厉风以‘一元宗’御剑心诀飞射而出。

七个锦衣卫大汉刚刚把射向自己的暗器避开,手忙脚乱的抽出自己的兵器,正要迎向十二个已经落在岸边,冲杀过来的老太监。就这时候,厉风全力发出的钢针已经从手里射了出来。钢针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不过三寸长的钢针后面拖起了一尺长的细细白光,无声无息的钢针狠狠的没入了这七名锦衣卫以及那三个家仆的后心,强劲的力道让钢针直接从他们身体前方穿透了过去。十个人一声都吭不出来,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而那方独行则是果然厉害,他散发于体外的真气感觉到了身后有物体急速飞来,顿时他身体微微的侧了过来,三招诡异的剑势连展,一圈青色的剑光迎向了射向他的四十七根钢针。

‘嗤嗤’的轻响,厉风射出的钢针被切成好极段,被方独行的剑气激荡了出去。而那方独行则是身体剧烈颤抖,被厉风的钢针硬生生的逼退了两步。方独行大骇:“你是何人?。。。小子,是你。”

十二个老太监看得厉风从背后用暗器杀了七个锦衣卫大汉,不由得齐声欢呼:“厉大人做得漂亮。”他们十二人同时飞起,在空中结成了一个圆阵,十二人二十四掌二十四腿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绝杀阵势,带着淩厉的风声朝着方独行以及方庭钧笼罩了下去。

厉风暗呼:“一群笨蛋,你们要是只杀方独行,他肯定会被这一招打死,你们为什么要把方庭钧也罩进去?这样本来完美的圆就变成鸡蛋的形状了。难道你们还害怕,杀了方独行,那老不死的还有地方可以躲么?这大雪天的,我放这老鬼先跑一百里,我还可以追上去杀了他呢。”厉风舔舔嘴唇,抓起地上两团雪块,揉成了两个坚固的雪团,抖手朝着方独行当胸击去。

方独行只感觉到彷佛一座山从天上压了下来,十二个老太监联手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他觉得心里有了一丝的绝望。十二只散发着丝丝寒气,莹白如玉的手掌在此刻的方独行看来,那简直就是阎王催命的鬼爪。

疾风呼啸,厉风的两颗雪团又彷佛炮弹一样的朝着他胸口击打了过来。方独行狠狠的一咬牙,强行催动了体内所有真气,抓起方庭钧,举手扔出了三丈开外,右手急转,全身笼罩在了一道青色光柱之中,朝着天空的十二名老太监当头击去。光柱在离地三尺的时候,就突然的炸裂成了上百条光影,青朦朦的光影似乎就贴在了那些太监的身上,寒气袭人。

‘碰’的一声巨响,厉风的两颗雪团只有一颗击中了目标,那颗雪团击打在了方独行的右腿上,厉风真真切切的听到了方独行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后就是一股狂 朝着四周吹散,十二个老太监的联手一击,被方独行一人独剑击成了粉碎,而方独行自己则也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打进了土里,腰肢以下基本上全部被埋了进去。

厉风看出了便宜,两步迈了上去,一掌朝着方独行当心按下。那方庭钧老头好容易的从雪地里爬了起来,看得厉风向方独行下了毒手,不由得惊呼起来:“鼠辈尔敢?放了独行,老头子的性命你们拿去就是。”

厉风哪里听得?他在心里嘀咕着:“杀人越货,杀人越货,我要抢劫你的宝剑,那自然就要顺带着杀人。不好意思,我厉风本来是不想做这种缺德事情的,但是谁叫你是方老头的保镖呢?谁叫你的宝剑这么好呢?”

带着风声的右掌距离方独行只有不到三尺的距离了,那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嘴角挂着血丝,头发都被劲风震得胡乱披散的方独行却是眼睛一翻,右手手腕轻轻扭动,那柄长剑彷佛活了一般,扭曲着就朝着厉风的手缠绕了上来。

厉风大骇,他第一次碰到了这样精妙的剑法,一剑击出,已经封死了他所有进击方向。再进一寸,厉风的巴掌就要和那锋利的剑锋碰上了,厉风只能无奈的收回了掌力,退后了三步。但是饶是厉风退得快,那柄长剑也极快的在他手背上割了一下,差点就把厉风的手掌给切了下来。厉风在心里寻思:“真他妈的,从明天开始,一定要把‘华山七绝剑’给好好的练熟了。空有一身内力,但是招数太差,碰到方独行这样的人,岂不是要吃大亏?”额头上,他已经是冷汗一片了。

那十二个老太监不过是被方独行精妙到了极点的剑法给逼退,但是他们的掌力还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方独行的身上,纵是他运剑化去了七成的力量,把那些掌风整个的卸往了四周,但是方独行内腑依然是受了重创。就在厉风被方独行一剑逼退的时候,其中功力最高的一个老太监,已经趁着方独行身受重伤,耳目不灵的时候,轻轻的从后面掠了过去,阴寒无比的一掌狠狠的印在了方独行的天灵盖上。

厉风一声欢呼,大步跑过去,从方独行的手上抢过了那柄宝剑。他的眼睛毒得厉害,刚才方独行破阵的时候,如果不是这宝剑突然发出了一层古怪的青色光芒破开了内家真气,他早就被那十二太监的合力给打成肉饼了。

方独行的七窍之内都流出了血来,他无奈的看着厉风,苦笑到:“剑名‘青冥’,千年神物,你,不要辜负了他。”

厉风举起青冥剑,体内真气狂冲而入,一道青色剑气冲起三丈高。厉风大笑:“老子自然不会辜负他,他必定无敌于天下。”

方独行笑了笑:“这样就好,他是好剑,好剑,是用来杀人的。”他猛的喷出了一口血,就这么上半身往前面一栽,倒在了地上。

厉风看了看那十二个老太监,点头说道:“是个好汉子,难怪应天二组的人拿他没有办法。嘿嘿,如果各位公公不是十二人联手的话。。。”

刚才下手的老太监很坦白的说到:“如果不是公公我们十二人联手,他可以杀死我们两人,从六个人的包围之中逃走。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如果单打独斗,恐怕只有吕主管以及几位大管事才能轻松的杀了他。”

厉风点头,看向了那满身雪粉,狼狈不堪的方庭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