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刘宗奇拉住她。「你要走了?还没一点钟啊。再坐一会儿吧。」

……好吧,再两分钟。她重新坐下来。

秦宝蓁慢条斯理地啜着饭后咖啡。「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赞同你的观点。」

「我就知道学姐最明理。」李慕恩谄媚地笑笑。郎彩都表明了只对「钢琴」有兴趣,他这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追求者,在泪满襟之余,也只好大方地祝福她了。

「喂——」孔令维真想扁人了。

大家都觉得有点好笑。其实,他可以不必这么介意的。只不过才差一年而已,不是吗?

话题又回到郎彩身上来。

似乎这是个最安全,也永远谈不腻的嗑牙好题材。

只不知,那位安东尼王子现在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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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很糟。

江云冰看着郎彩的方式活像是在看一个入侵地球的外星人。

真没看过这么会吃的女生。

不过或许也不该感到讶异,毕竟任何事情,只要与郎彩沾上边的,就没点正常可言了。

他看着她横扫掉一整桌的食物——包括三份烧肉堡和好几杯的甜点饮料。

而现在,她正在啜着最后一杯可乐。

等他回去,他要杀了李慕恩那家伙。

「哈……」拍拍填得饱饱的肚皮,一边跷着腿喝冰凉的饮料,真乃夏天一大乐事也。尤其眼前还有一位俊男相伴,更是令人乐不思蜀啊。

如果他能对她笑笑,不要铁青着一张脸的话,就更好了。

为什么他会这么不高兴呢?

郎彩纳闷地想。「你没吃饱吗?」吃不饱的人,脸色当然不好看。

哼!「你没看见我还在吃吗?」像她那种蝗虫般的吃法,胃不搞坏才怪。

「要不然是……不好吃吗?」看着他手上那才吃了一半的海鲜堡。

唔,不会啊,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可惜她会过敏,不能吃海鲜,不然也要点一个来试试。

「关你什么事?」瞧她一脸馋相,就算真的不好吃,他也不会分给她吃。

郎彩突然语气冰冷地丢出一句。「别幼稚了,你国小生吗?」

江云冰差点被食物梗住。「你——」

「只有国小那个年纪,喜欢闹别扭的男生才会那样跟女生讲话。所以你不要这样子嘛,我真的有长得那么丑,让你一看到我就不开心吗?如果不是的话,偶尔你也对我笑一笑啊。」她鼓着脸颊,一脸哀怨地瞅着他道。「我是女生耶,而且我是你的朋友耶,你对朋友是这种态度的吗?」

「我——你才不是我的朋友。」

「怎么不是?你的朋友已经这么少了,再少我一个,不觉得很凄凉吗?」

真是有够无礼的了。「你不是我的朋友。」他重申:「你顶多只能算是我朋友的朋友。」

「朋友的朋友?」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不也是朋友吗?」有什么差别?

「不算是。」

「怎么不算?安东尼……」

「我不叫安东尼。」才被她说的有些抱歉,结果她又故态复萌。现在到底是谁招惹谁啊?

「好,江云冰。」她表情丕变。「这种事情,不是你一个人否认就算的。说,到底是朋友不是?」

他从没想过她也会有这么严肃正经的表情。只不过,生气的宠物到底仍是宠物,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你头发乱糟糟的。」

「呃,是吗?」连忙放下可乐杯,耙了耙淩乱的头发。「现在看起来如何?」

转移话题成功。他伸手越过桌面,将一绺掉在她脸上的头发往她耳后拨。但还是无助於美化整体的效果,只有更突显了她那小小的圆脸。「你应该把头发绑起来。」

「绑起来头皮会不舒服。」

这家伙绝对是个享乐主义者。

「那你戴顶帽子。」遮遮丑。

「我不喜欢戴帽子。」天气又这么热,戴帽子多不舒服啊。

「再不然你去离子烫好了。」

真有点荒唐了。怎么会跟她讨论起她的头发来?

「离子烫?」她怪异地瞅他一眼。「不要不要,叫我坐在理发店任人摆布两、三个小时,烫完后还要三天不能洗头发,多痛苦啊,光用想的就受不了。」

瞪她一眼。「那你就继续当小狗吧。」

唔……「好吧。」自怜地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江云冰简直哑口无言。片刻后他才找回声音。「你不是认为拿你跟宠物相比很侮辱吗?」这回怎么没哭?

「错了。」她千变万化的表情突然问选择了微笑。「如果我把它当赞美的话就不会。」

表情怪怪的。「郎彩,我实在搞不懂你。」

「刚好讲出了我内心的话。」她大眼梦幻地看着他。「江云冰,你真是一条好蛔虫。」补充一句:「这是赞美,别会错意了喔。」

即使是冷漠的外墙也抵挡不了她无厘头的攻势。她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刀刀剑剑都砍在他最招架不住的地方。在郎彩面前,他已经很难将冷漠的面具挂在脸上超过十分钟。因为只要他一挂上,她就会立刻摘下它。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她让他开始觉得,在她面前戴面具几乎是多此一举的行为。然而他又怎么愿意承认,他在她面前简直无招架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

「哼。」这是他所能使出的最后一击。

「哇,你连『哼』这么一下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呢。」她宛若发现新大陆般地睁大眼睛。

真是……败给她了。

嗯……哼……

「云冰?江云冰。」

是幻听。不用理会。

「耶。」郎彩推了推他的肩膀。「有人在叫你。」他听力真的很不行喔。

说时冲,那时快,王润芳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吃过饭了吗?」

见他不理人家,郎彩只好清清喉咙道:「吃过了。」

王润芳这才注意到郎彩的存在。「哇,你长的好可爱喔。」好像一只小狗。

「谢谢,大家都嘛这么说。」显然是受之无愧啊。

江云冰得咬着嘴唇才不会笑出来。天底下也只有一个郎彩能够这么厚脸皮地曲解他人的话意。

王润芳回过头来,看着江云冰道:「你果然还是没把报名表寄出去。江老师知道你不准备参加TNPC国际钢琴比赛吗?」

学郎彩一口将剩余的食物吞进肚里。他拉起坐在一旁还咬着吸管的郎彩站起来。「走了。」

郎彩眨了眨眼。「嗯,可是……」冲疑地回过头看向那名陌生的女孩。她显然还有不少话要讲,就这么走掉好像很不礼貌。

王润芳追在他身后。「算了,我不问你报名的事——虽然没了你,这场比赛会失色不少——」

江云冰脚步不停地拉着郎彩往门口走。

「喂、喂。」她试着喊他。「人家在跟你说话,你这样跑掉实在很没意思耶。」

「少罗嗦。」他身高腿长,可怜郎彩腿不如人长,只得被当成一只布袋拖着走。

但她仍频频回过头,和王润芳说话。「你好,我是郎彩,江云冰的朋友,你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的吗?」

王润芳拉着他的衣服道:「我听说了,二年级学期末的成果音乐会,双钢琴的部份,没有人和你搭档——」音乐会占整学期成绩的百分之七十,钢琴才子如果因此留级,大概会很讽刺吧。

江云冰猛地停下脚步,害郎彩撞上他的后背。「那关你什么事?」

唉……死性不改,怎么跟女生这样讲话呢?郎彩不禁喃喃道:「别在意,这只是他的口头禅。」

没空理会郎彩,王润芳道:「要弹好双钢琴曲,除了钢琴家本身要具备独奏家优异的技巧以外,还要有愿意倾听对方音乐的合奏家态度。我想你的同学不跟你搭档,主要是担心会被你比下去吧。所以如果我毛遂自荐——」

「好好好。」郎彩鼓掌道:「够义气。」她对王润芳竖起大拇指。

江云冰沉默了半晌。许久,他才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瞪了郎彩一眼,微怒起来。「别再替我发言了。」

好像真的生气了。郎彩总算肯闭嘴。眼角悄悄偷觑一眼。哇,真的生气了。只不过,是针对她,还是针对别人呢?或者,是针对他自己?

王润芳颇感受伤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要拒绝我的好意?我只不过是想帮你。」

「唉,他不是在拒绝你的好意……」郎彩低声地说。「他只是……」习惯性地拒绝所有人的好意……不具针对性的……同时也拒绝他自己。

「郎彩,你是不是我的朋友?」他低头睨她。是朋友的就别再当他的传声筒。

「是!」她先是大喊一声,但随即又摊摊手,小声地道:「不是。刚刚你一直强调不是的说。」

借机勒索。绝对是借机勒索。算她狠。「你勒索我。」

看不懂他们在做什么,摇摇头,王润芳说:「总之,你如果需要搭档,就来找我吧。」临走前,看了郎彩一眼,手指指向江云冰道:「这个人,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从来就摸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郎彩微笑地道:「别抱怨啦,如果你认识他那么久了,就该知道这个人天生就是这副德性。欠扁欠扁欠扁,不管欠扁N次方,终归一句,也就只是欠扁两字而已嘛。」

江云冰认真考虑起掐死郎彩的可行性。

王润芳转愁为笑。「是了,你说的对极了。」不再忧愁。她离开了。

等王润芳一走,他便立刻反驳:「我才不欠扁。」

「当然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不欠扁了。」刚刚倒真的是有一点欠人家扁。「不过你人缘好像很不好,怎么搞的?」长得人模人样的,照理说应该不会惹人嫌啊。「为什么你的同学不愿意跟你做双钢琴的搭档?」

他不说话。

而她从刚刚那个女孩的话里也猜着了几分。她碰了碰他的手臂。「喂,如果我说,你同学只是嫉妒你,你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

「不会。」

「那也好,其实我也不想那么说。」她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我也没听过你的钢琴,根本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好到值得嫉护?」

「听起来,你好像不打算安慰我,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唷,这会儿是谁在勒索谁了?」他真的在向她勒索友情吗?

江云冰霎时噤声不语。

占了便宜,不再卖乖。她说:「不然我们找台钢琴,你弹首曲子给我听听,让我评监评监一下。」

哼。「不要。」朋友不是该无条件信任的吗?她的条件这么多,怎么能算是朋友?还差得远呢。

「既然如此,」她顿了顿。「那一定是你人缘不好。事出必有因,如果你能撤下你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说话再有礼貌一些、客气一点,那么你的人缘指数一定会直线上升。」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惹人生气。

「嗯,对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委屈的。「没办法呀,因为你什么都不说嘛。」

江云冰瞠目瞪着她,真是令人为之气结。然而、然而曾经有人像她这样明明不懂,却还是把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心坎里吗?

有记忆以来,郎彩在他心中所投下的震撼,远远超过这许多年来,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她,也是第一个从未听过他的钢琴,就声称喜欢他的异性。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难形容。

她究竟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就只单单因为她觉得他感觉起来像一台黑色的平台钢琴?这是什么诡异的理由?

还有,郎彩为什么那么喜欢钢琴!

成千上百个疑问,令他看着她时,老觉得头晕目眩不已。

她不是个谜。

而是一团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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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在口琴社的表演会场,郎彩很不给面子地睡着了。

坐在小型演艺厅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郎彩偏头靠着他的肩膀呼呼大睡,只差没把口水滴到他身上。

吃的饱饱,睡的好好。疑似得了懒猪病。

正想嘲弄她,想摇醒她时,却突然发现在昏黄灯光的渲染下,她的眼窝下方有着一圈淡淡的黑影。

是说话说得太累了吗?

不,看起来是熬过夜的后遗症。只是平时她说话哇啦哇啦的,很容易让人分心;脸又小,不容易注意到她的倦态。不过,熬夜……她看起来不像是那种用功的学生。她是吗?

小小的演艺厅里只坐了半满的听众。

中午刚吃饱饭,的确是令人满想打瞌睡的。

他强打起精神聆听,只为了将心比心,不希望当别人在听他的钢琴时,也不小心睡着了。

任何事情都有妥协的余地,唯有钢琴,他还是很难放弃那一点点小小的虚荣心。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后,最后一首表演曲目结束后——

「啪啪啪啪!」原本还靠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郎彩突然醒过来,精神奕奕地鼓着掌。吓了他一大跳。

「赞赞赞。」她不怕人笑地跟着坐在前面几排的听众一起叫嚷着。

真是……到底有没有羞耻心啊?

她明明睡了满满两个小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