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第三章 请不要说你爱我

因为工作的关系,与又珊有过几次午餐约会,过程都相当愉快。

重逢的这一年半来,我似乎重新认识了一个陆又珊。

从前的她在我眼底是个既蛮横又今人讨厌的丑八怪,没想到时光流转,如今约又珊已是个婷婷俪人,既成熟又聪慧,眼中流露的不是女子轻愁、感月伤风,而是满满的自信。

这样的又珊,教人眼睛为之发亮。

把彼此的工作带上餐桌,似乎已成为习惯。这是我回到家不会做过的。

面对意侬,我只想给她幸福,不会想过要将工作上的烦恼带回家中。

面对又珊时又不同。她让我觉得烦恼是可以分享的,这是妻子与朋友间的差别吧,我想。

我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这家餐厅位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旁,附近是个商圈。然而我们的小桌,却像是繁嚣中的一方静讥,沉默的气氛流动在彼此间。刚刚我谈到婚姻,关於她的婚姻,她便沉默了。

好一段时间,我不晓得应该说什么才好,我不明白她沉默的原因,却看得出她的抑郁。

侍者送来饭后的咖啡和茶,在铺着洁自印花餐巾的玻璃桌面上,杯盘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扭着手指,眼光看往窗外,强化玻璃上隐隐约约透出她姣好的轮廓,小巧的下巴微扬,有点傲、有点娇。

今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街上的行人踩着轻盈的步伐,节奏有些快。

“又珊……”

“我们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吧。”她说。

就这样淡淡的一句,她转过头,加了些砂糖在咖啡出,端起轻辍了一口。她知不知这话会带给我多大的震撼?

“我们各自都结婚了。”

她抬头看我,笑说:“我知道。所以我说不可能啊。”

是的,不可能,所以我重又安心下来。

“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啊。”

她低下头,拿着小银匙搅着杯里咖啡,状似不经心地道:“不可能。就像我喝咖啡,你喝茶……你的妻子有一手好茶艺吧,有机会真想见她一面。”

“见个面有什么问题呢,意侬会很欢迎你的,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呢。”“喔,青梅竹马……我怀疑她会欢迎我。”

“为什么不欢迎?”我感觉奇怪地问。

“女人心眼都小,你不怕她误会?”

“误会什么?”我摇头。“意侬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你真该见见她,或许你们还会成为朋友呢。”

“如果她知道我要抢她的东西,她还会欢迎我吗?”

这不像是又珊平时开玩笑的语气,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须抢?你陆又珊难道有什么东西买不起?若有,告诉我一声,我帮你买。”“哈,怎么没有,卖的人若不愿意卖,我就是想买也买不着啊。”

“你是指你在天母看上的那一栋房子?”我做了个联想,想到她上回提到的购屋事件。但,这关意侬什么事?

她否眼瞧了我一眼,又别开脸去。“不是。”“又珊,你今天很奇怪。”她突然站起来,拿走桌上的帐单。“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公司去了。”

我匆忙地跟着站起。“又珊——”

她双肩略嫌僵硬地站住,低声而清楚地道:“别问为什么,我知道这是你最不愿意碰触的禁忌。”

我心头一震,思索着“禁忌”两字,发觉它像一把利刀划过我的心脏,鲜血润湿了我的胸膛。

不!不是禁忌,不能承认它是。

不承认,又珊就只会是朋友,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不会是其它……我所害怕的……

她肩一缩,掉头要走。

我不加思索地按住她的肩膀,拿走她手中的帐中。“让我付吧。”

“不好,你不愿意欠我,我难道愿意?”

我凝着她像直的背,一时无语……

难道不能只是朋友吗?

不是问别人,是问我自己。

我不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只是,这风情,我解不得。

各自付了帐,跟着又珊到餐厅附近的停车场取车,看着她驾车远离,突然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在血管里流动。有些事情,是只要愿意遗忘,就能遗忘的。一个男人,在暧昧的情系悸动与婚姻的完整之间,总要学习试着去做些取舍。当丈夫的身份兼任父亲后,便不再仅是一男两女间的爱情习题,还有更凝重的一分责任在。我想,我还是不要再见又珊比较好。

毕竟我们都已不再是不必负责的年纪了,男婚、女嫁,婚外的悸动,只能选择埋藏。

何况,还有一个我放不下的意侬。

***

“辜弦,接一下电话。”意侬从厨房以探出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窗外的雨,让我看得失神了。

前不久得知又珊早已离婚的事,心头浮现的是什么滋味,一时间竟有点难以言喻。

我知道我又陷得更深了些,而这是我最不乐见的。还是别见面的好,将她公司的业务交给他人,就真正不再有来往的借口和理由了吧。

摇摇头,我关上窗,将桌上的电话接起。

语调略嫌佣懒地道:“喂,找哪位?”

话筒的那端,一语不发,只有雨落的声音,一时间,我分不出那雨声是在窗外或在其它地方。

“喂?”我有点不耐烦的,心想对方再不出声,我就要挂电话了。

意侬端了盘刚炒好的青菜上桌,朝我走了过来。

“谁打来的?”

我摇头的同时,话筒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顿时教我心虚了一刻锺。

“一个朋友。”我对意侬说。然后捉着话筒到一边,问道:“有什么事吗?”“我想见你……”又珊虚弱细微的声音传进我耳中,有点痒。

我看了眼回到厨房里端菜的意侬,对又珊道:“用电话说不行吗?”

“不行!”

她突然大喊,震得我耳欲聋。

“又珊?”

她状似哭喊的声音听来有点无理取闹。“辜弦,你为什么避着我?你知不知你这样只会让我痛苦。”

我沉默了会儿,下定了决心。“我们不该见面。”

当友情已经变质不再单纯,不见面,是为了帮助遗忘。

“你以为不见面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她大声喊道。

“至少不会让我们走上不该走的路。”我回答。

那头,她沉默了。

她的呼吸近在耳畔,彷佛是我最亲密的枕边人那般。

恍如有一世纪那么久,她打破沉默道:“但是我想见你,我现在在你家附近公园的电话亭,不见不散。”

“又——”她不等我答应便挂了电话。

我为难她瞪着话筒,不知该不该去。

不该去,但外而下着雨,她那句“不见不散”教人无法铁下心肠。

“怎么了?谁打来的?”意侬接过我手中的话筒,挂上。

我不由得又看了窗外黑漆漆约两夜一眼,内心在挣扎。

“辜弦?”

意侬的脸映人我的眼瞳,我在她的眼中,看见一个因出轨而心虚的畏缩男人。“我……有一个朋友出了点事,要立刻出去一趟,今天别等我晚餐了。”“这样啊,那你快去啊。”意侬闻言,信任的催促着我。

“呃,嗯。”说谎的我心慌地拿了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急急夺门而出。“辜弦,等一下。”

意侬的叫喊几乎粉碎了我残存的薄弱意志,我停住脚,扳住门板的手指用力得发疼。

我还是回头吧,跟意依说“不出去了”,假装我的心不会为另一个女人悸动过。“外头雨大,带把伞吧。”随着意侬温柔的声音滑进心底,一把伞被塞进我的手中。“早点回来,我替你把饭热着。”

“嗯。”我僵硬的点头。“我会尽早回来。”

这次我是决心要和又珊摊开一切,我放不下意侬的,就算再过一百年,意依还是我挚爱的妻。

而又珊,只是一段长程的旅途中,偶然遇见的避遁。

旅途结束,就必须说再见。

***

开车到离家不远处的一座公园外,车开不进去,将车停放在路旁后,我撑升伞从附近的侧门进人。

雨夜的公园,一眼望去无半个人影。

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不亮附近的景物,只有近灯处,一些雨丝蒙蒙雾雾的,为凄寂的夜添上几抹黯淡。

我寻找附近的几处电话亭,一方面为又珊担忧。

这公园白天还好,到了夜里就时常有一些流浪汉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