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红与黑 司汤达 1994 字 6天前

「他们联合起来,」她心想,「反对一个有天才的人,他没有十个路易的年金,只有问到了才能回答。他穿着黑衣,他们尚且害怕。他若戴上肩章,又会怎样呢?」

她从来没有这么出色过。攻击一开始,她就用妙趣横生的讥讽把凯吕斯及其盟友团团围住。这些杰出军宫的玩笑的炮火一被打哑,她就对德.凯吕斯先生说:

「只要明天弗朗什─孔泰山区有哪个乡绅发现于连是他的私生子,给他一个贵族身分和几千法郎,不出六个礼拜,他就会像你们一样,先生们,留起小胡子;不出六个月,他就会像你们一样,先生们,当上轻骑兵军官。那时候,他那性格的伟大就不再是笑柄了。我看您,未来的公爵先生,只剩下这个陈腐而荒谬的理由了:宫廷贵族高於外省贵族。但是,如果我想把您逼入绝境,如果我心存狡狯硬说于连的父亲是一位西班牙公爵,拿破仑时代作为战俘被囚禁在贝桑松,由於良心不安在临终时认了他,那您还剩下什么?」

所有这些关於非婚生出身的假设,在德.凯吕斯先生和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看来,都是相当粗俗的。这就是他们在玛蒂尔德的议论中听看到的一切。

不管诺贝尔多么顺从,她妹妹的话太露骨了,他不能不挂上一副严肃的神色,应该承认,这与他那张笑容满面、和善温厚的脸相上不协调,他斗胆说了几句话。

「您病了吗,我的朋友?」玛蒂尔德略显严肃地回答道,「您一定很不舒服,要不怎么用说教回答玩笑呢。」

「说教,您!您是想谋一个省长的职位吗?」

德.凯吕斯伯爵恼怒的脸色,诺贝尔的不高兴和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的无声的绝望,玛蒂尔德很快都忘了,她得拿定主意,一个要命的念头刚刚抓住了她的心。

「于连跟我够真诚了,」她对自己说,「在他那个年纪,地位低下,又被一种惊人的抱负搞得那么不幸,他需要一个女朋友。也许我就是这个女朋友;可是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爱情,以他那大胆的性格,他早该自我吐露这爱情了。」

这种不放心,这种自己跟自己的争论,从此让玛蒂尔德时时不得安宁;于连每次相她谈话,她都为此找出新的理由。於是,她平时难以解脱的厌倦时刻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了。

德.拉莫尔小姐的父亲是个有才智的人,可能当上部长并把林产还给教会,因此她在圣心修道院时受到最为过分的阿谀奉承。这种不幸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人们让她相信,由於出身、财产等带来的种种优越条件,她应该比别人更幸福,这乃是君王们的烦恼及其种种疯狂的根源。

玛蒂尔德未能逃脱这种想法带来的有害影响。无论一个人多么有才智,他总不能在十岁的时候就警惕全修道院的恭维,何况看起来又那么有根有据。

从决定爱于连的那一刻起,她不再厌倦了,每天她都庆幸自己决定投入一种伟大的激情之中是拿了个好主意,「这玩意儿有许多危险,」她想,「那更好!好上加好!」

「没有伟大的激情,我在从十六岁到二十岁这段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里,被厌倦折磨得憔悴不堪。我已经失去我最美好的岁月了;我没有别的快乐,只好听我母亲的那些女友胡说八道,据说,她们一七九二年在科布伦茨,并不完全像今天她们说起话来那么正儿八经地。」

玛蒂尔德经受着这些重大疑问的折磨,于连却还对她停留在他身上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茫然不解。他清楚地感到,在诺贝尔伯爵的态度里有了加倍的冷漠,德.凯吕斯先生、德.吕兹先生和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的态度又变得盛气凌人了。好在他已习以为常。那一次晚会上他显露与他的地位不相称的才华。他就有可能受到那种令人不快的对待。晚饭后,那些留小胡子的漂亮青年陪着德.拉莫尔小姐去花园,要不是她特殊待他,这里的一切激起了他的好奇,他才不会在后面跟着他们呢。

「是的,我不能再闭目不见了,」于连对自己说,「德.拉莫尔小姐看我的方式很古怪。但是,就是在她那双美丽的蓝色大眼睛最无拘束地睁大凝视着我的时候,我也总是在其深处看到了考察、冷酷和恶毒。这难道可能是爱情吗?这与德.莱纳夫人的眼神有多大的不同啊?」

一次晚饭后,于连跟着德.拉莫尔先生到他的书房去,然后迅即返回花园。玛蒂尔德那一伙人没注意他走近,他听见了几句话,声音很高。她正在折磨她哥哥。于连清楚地听见他的名字被提到两次。他们看见他来了,顿时出现一片沉寂,他们无论如何努力,这沉寂是过不去了。德.拉莫尔小姐和她哥哥都过於激动,找不到别的话说。德.凯吕斯先生,德.克鲁瓦泽努瓦先生,德.吕兹先生,还有一位他们的朋友,对待于连冷得像块冰。他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