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第十四章

「你看,」丹克索夫人说,「我这专家找得没错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大伙都在牧师家,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屋里生着暖洋洋的柴火。丹克索夫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拍打一只沙发垫,然后把它放在平台式钢琴的顶上,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吗?」我惊奇地说,「你请专家了吗?是谁?他做过什么了?」

丹克索夫人说:

「那人不是男的。」

她大手一挥,指向玛波小姐。玛波小姐这会儿已织完了毛线,正拿着钩针和棉线忙着。

「那就是我请来的专家,」丹克索夫人说,「玛波小姐。我可告诉你们喔,仔细看看她,你会发现,她对各种邪恶的人性,比任何我认识的人都要了解。」

「亲爱的,你不该那么说呀。」玛波小姐嘀咕道。

「但你真的很了解嘛。」

「一年到头住在乡下,总是能看到各式各样的人。」玛波小姐平静地说。

她似乎感觉到大家期待的目光,便放下针线,对谋杀案做了一番温和的陈述。

「看待这些案子,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开放的心胸。大多数犯罪都简单得有点离谱,这次的案子就是。很合理,也很直接,而且非常容易理解。但当然是很令人不快了。」

「非常令人不快!」

「真相其实显而易见。你知道吗,你也看出来了,包顿先生。」

「我没有啊。」

「但你的确看出来了。你把整件事都指出来给我看了。你完全看清了事件之间的关系,只是缺乏自信,仅点出自己的感觉而已。首先,是那句让人生厌的成语『无火不起烟』,它让你气恼。但接着你又一针见血地点出它的本质──烟幕弹,误导,你知道,就是让每个人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也就是匿名信,但事实上根本没有什么匿名信。」

「可是亲爱的玛波小姐,我向你保证,真的有匿名信。我就收过一封。」

「没错,但那些信根本不是真枪实弹,亲爱的玛德就常听到一些闲言闲语。平静如岭石塔,也会有许多丑闻,我跟你保证,这儿的任何一个女人大概都知道那些丑闻,也懂得利用那些丑闻。不过男人对八卦不像女人那么感兴趣──尤其是像西蒙顿那样离群索居、凡事讲逻辑的人。写那些信的人若真是女人的话,会更击中要害。

「因此,如果不去管那道烟幕,直接来到火焰前,你就会了解自己的处境了。你会看到发生的事实。先把信的事摆在一边,那其实只发生了一件事──西蒙顿夫人死了。

「於是你自然会想,有谁可能会希望西蒙顿夫人死掉?我们通常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死者的先生了。然后你会问,为什么?他有何动机?比如说,他有没有第三者介入?

「而我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家有个非常年轻迷人的女家教。这不就很明显了吗?西蒙顿先生是个受压抑、喜怒不形於色、相当没有情趣的男人,他一直被绑在一个爱发脾气、神经质的妻子身边。然后家里突然来了位年轻艳丽的女孩。

「你们知道吗,上了年纪的男人一旦坠入爱河,就会变得很疯狂。就我判断,西蒙顿其实不是什么好人,他不很善良,不很亲切,没有多少同情心,他的人格特质全是负面的!」因此根本没有能力压抑心中的狂念。在岭石塔这种地方,他了解只有妻子死了才能解决他的问题,他想娶那女孩。爱瑟受人敬重,他也是,而且他很爱自己的孩子,不想放弃他们。他什么都想要,家、孩子、地位和爱瑟。他付出的代价就是下手谋杀。

「我想,西蒙顿选择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办法。他从处理刑事案件的经验中得知,妻子意外死亡时,嫌疑常会落到丈夫头上;如果是被毒死的话,还有可能开棺验屍。所以他制造了一起似乎因其他因素而引发的死亡事件,创造了一名并不存在的写匿名信者。更妙的是,他让警方相信嫌犯是女性──从某种角度看,他们是非常正确的。因为这所有的信件都是女性的口吻。西蒙顿从葛菲诗告诉他的那些案件信函中,巧妙地做了摘录。他并未笨到照抄原件,而是从中挑出一些语句和说法,将它们混用,结果那些信看起来就像是出自女人手笔了──真有一个半疯狂、被压抑的女性性格。

「西蒙顿了解所有警方使用的技俩,笔迹啦,打字检验等等。他筹备这起犯罪已有一段时间了,等打完所有的信封后,他才把打字机送给女子学院,而且很可能很久以前某天他在小金雀花的客厅等候时,就从那本书里剪掉几页了。人们不太会去翻讲道的室区。

「最后,等匿名信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后,他就开始真正出击了。那是一个天色晴丽的下午,女教师、孩子们和他的继女相继出门,而仆人也照例休假外出了。西蒙顿无法预见小女仆阿妮丝会跟她的男友吵架,折回屋里。」

乔安娜问:

「你知道阿妮丝看到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能猜。我猜她什么也没看到。」

「所以她根本没发现什么罗?」

「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她整个下午都站在眝藏室的窗前等待男友前来求和,但她什么也没看见。也就是,根本没人到过西蒙顿家,邮差没来过,其他人也没来。

「由於反应冲钝,阿妮丝过了一段时间后,才意识到这事很蹊跷──因为照理说,西蒙顿夫人那天下午应该收过一封匿名信。」

我大惑不解地问:

「难道她没收过吗?」

「当然没有。我刚说过了,这个案子很单纯,午饭后,西蒙顿夫人的坐骨神经痛会发作,因此下午就得吃药,她丈夫就把氰化物搁在那些药的最上层。西蒙顿只要赶在爱瑟.霍兰之前,或与其同时回到家,然后喊他妻子,等听不到回答时上楼到她房间,往她平时喝药用的水杯里倒一些氰化物,把揉皱的匿名信丢进字纸篓,把写着『我无法再继续……』的纸片塞到她手里就成了。」

玛波小姐面向我。

「包顿先生,你那一点也说得非常对,『纸片』让人感觉很不对劲。人们不会把遗言写在一张破损的小纸片上,通常会用一整张纸,而且还要套上信封。是的,那纸片很不对劲,你也知道这点。」

「你太高估我了。」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其实你知道,真的,包顿先生,要不然你为何会对令妹胡乱写在电话板上的留言,产生立即的印象?」

我慢慢重覆道:

「就是『我无法於周五去』那一句──我明白了。就是『我无法』那几个字?」

玛波小姐开心地对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