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我父母的性生活很活跃也很吵。家里的墙壁经过老爸这么多年的敲敲打打，已经变得千疮百孔，隔音效果也很差。我们晚上躺在床上睡觉时，都可以听得到他们的声音：床头规律的碰撞声、老爸的低吟声、老妈像ＡＶ女优那种有点夸张的叫声。我们把这些声音当成屋里的其他噪音一样视若无睹，那包括老旧蒸汽散热器的声响、楼梯的嘎嘎声、冰箱压缩机的嗡嗡声，还有墙壁里水管发出的唰唰流水声。老爸从不和我们谈性知识，我猜他大概以为我们从小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就会了。

我六岁的时候，有一次冷不防撞见他们在办事。那天半夜我头痛到醒过来，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房间，睡衣附送的拖鞋在木质地板上沙沙作响。我看到老妈在老爸上面，背对着我很激烈地上下晃动，当时我心想她一定是在运动──有时她会穿着紧身衣裤和针织暖腿套在电视机前面运动，看起来活像只猫。「我希望看起来像她一样美，」她这么解释，对着萤幕上那个女人点个头，她像老妈一样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只脚高高往后抬，像只狗在撒尿。

「她看起来像只狗。」我说。

「那是珍．芳达，她不是狗。」

珍．芳达用头巾把头发紫起来，看起来很像达文波特太太，那是我的幼稚园老师。老妈绑着高高的马尾，穿着运动内衣，看起来像极了影片「太空仙女恋」中的精灵吉妮【注】。当时我认为这个精灵是地球上最美的女人，有一天我要把她娶回家，我们会住在她的蓝色瓶子里，而这个瓶子会放在老妈厨房里的架子上，所以每天晚上我们都能在一阵烟雾中现身，和我的家人共进晚餐，用完餐，只要吉妮精灵眨一下眼，所有碗盘就会变得清洁溜溜。

【译注】太空仙女恋（Ｉ　Ｄｒｅａｍ　ｏｆ　Ｊｅａｎｎｉｅ），美国六〇年代影集，叙述一位太空人无意间发现一个瓶中精灵，进而和精灵吉妮（Ｊｅａｎｎｉｅ）发生一连串生活趣事的故事。

「你比珍．芳达还漂亮。」我告诉老妈。

「当然啊，亲爱的，」她一边抬腿一边说。「但是她的臀部比较好看。」

这句话让我哈哈大笑。「但是没有人看得到你的臀部啊。」

「就算没人看见，女人还是希望有个漂亮的臀部。」

「好笨喔。」

「可不是吗？」

在电视上，珍．芳达抬起她的另一条腿。我发现她不是要撒尿时，就没有兴趣了。

老妈在她的床上动着，但珍．芳达不在电视上，只有规律的喘息声，还有，她一件衣服也没穿。我看着她的屁股，想着她的屁股是否跟珍．芳达的一样好看。

「妈咪？」

当她转过头来看见我时，我看到爸爸的头，但没看到身体，他的头笨拙地紧紧抵住床头板，满头大汗、头发乱七八糟，看起来好像身体整个埋在沙里，只剩一颗头。

「嘿，贾德。」老妈说，还在轻轻地摇晃，两个乳房以不同的节奏轻轻弹跳。

「你在运动吗？」

「不是，亲爱的，我们在做爱。」

「老天啊，希儿。」我老爸说，试着要帮她遮住身体。

「我头痛。」

「好，你先回床上，我等一下会拿开水和饮料过去给你。」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睡吗？」

老爸说：「我的老天爷啊！」他掀起被子，老妈则笑弯了腰，就像有时我不是故意做些好笑的事，她却哈哈大笑那样。通常我不会在意，让她发笑的感觉还不错，但今晚我头痛，没那个心情，所以我又走回去自己的房间，马上忘掉这整件事，就跟你一样。

※※※

★早上十一点五十分

你会撞见你父母在办事，你会目击你老婆和你老板在床上，但这些都比不上你见到你母亲和另一个女人接吻来得更超现实。温蒂送走那些登门慰问的访客：「谢谢大家光临，希望能在比较开心的场合下再碰面。」菲利浦则处理那些状况外、没跟上其他客人离开的人，但技巧可能没那么好──「好吧，库柏先生和库柏太太，离开的时候小心别撞到门。」最后只剩下我们，温蒂、菲利浦、霍利、爱丽丝、翠西和我坐在客厅里，准备和新的现实妥协。

保罗率先发难。「搞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我。

「什么意思？你知道了？」

「我们是这么怀疑。」温蒂。

「那么老妈现在是女同志罗？酷。」菲利浦。

「不要说的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翠西说。「这是一件令人动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