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又去看看妈妈。」我又加了一句。

「你从来都不太提到令堂大人嘛。」

「为甚么我要多提呀？」我说。

「你不喜欢令堂大人吗？」

我想了一下，「说不上，」我说：「有时我认为自己不太喜欢。话得说回来，一个人长大了，而且……超过了双亲呢。」

「我想你一定关心她，」爱丽说道：「否则你谈到她时，不会这么含含糊糊的。」

「有一方面我真服了她老人家，」我说：「她对我太清楚了，我的意思是，连我最糟糕的她都知道。」

「总得有人非如此不可呀。」爱丽说道。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有那么一句说法，是一位大作家说的，说在听差的眼里，没有人是英雄。或许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听差吧。否则的话，一个人老是活在人家的称赞当中，那一定难受死了。」

「嗨，爱丽，你的确大有见地，」我说，握着她的手。「你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吗？」

「我想知道吧。」爱丽说，语气相当沉静、直率。

「我可没告诉你多少呢。」

「你意思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事情吗？你一向都不开口嘛。那是不同的，但是我对你的个性，你这个人，知道得相当深入。」

「如果你真知道那我就奇怪了，」我说，又继续说下去：「这话听起来有点傻里傻气，我喜欢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是吗？」

「没错，」爱丽说道：「而你也够了解我了，难道你不了解？」

「接下来的事情是，」我说：「我们该做些甚么？爱丽，我想不容易。你相当了解我是何许人，做些甚么，过的是甚么生活。我回去看过我妈以及她住的那条小街。爱丽，那可不是同你一样的世界，我想让你们见见面都办不到。」

「你可以带我去见见令堂呀。」

「是没错，」我说：「只不过我却宁愿不这么做，料到我妈对你说话会很刺耳，或许还很难听。可是你明白我们得一起过一种奇怪的生活了，你和我。那不是你以前过的那种日子，也不会是我从前过的方式。那会是一种新生活，介於我的贫穷、没知识，和你有钱、有教养、有社会知识之间。我的朋友会认为你自以为了不起，你的朋友会认为我上不了台面；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我正准备告诉你，我们该怎么办。」爱丽说：「我们要住在吉卜赛庄一幢房子里──一幢梦寐以求的房屋──由你的朋友桑托尼来替我们盖。就这么办。」她又补充道：「另外，我们要先结婚，这可是你的意思，不是吗？」

「是的，」我说：「那正是我的意思，如果你有把握，这件事对你没有错的话。」

「那很容易嘛，」爱丽说：「我们下个星期就可以结婚；我已成年了，你明白了吧。现在我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么一来一切都不同了。我想，你说的关於亲人的看法很对；我不告诉我一家人，你也别告诉令堂，一直到婚事过去，那时他们可以大发雷霆，但生米已煮成熟饭了。」

「那真是棒极了，爱丽。」我说：「棒极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很不愿意告诉你。爱丽，我们没法子住在吉卜赛庄了。我们可以到其他任何地方盖房子，但是不可能在那里，因为那片地皮卖掉了。」

「我知道那儿卖掉了，」爱丽说，一面哈哈笑着：「美克，你可不知道，买那片地皮的就是本小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