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五、两个黑衣人

来客身穿黑袍,神情忧郁。可想而知,我们的朋友约翰在那角落里,尽量摆好姿势,以便能随意观察和倾听整个情景。他第一眼就注意到,来者无论衣着还是面容,都显出极度的忧伤,不过脸上倒有几分温和之色,但那是猫和法官的温和,一种虚情假意的温和。此人年近六旬,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皱纹,不时眨眨眼睛,眉毛白了,嘴唇垂下来,两只手很肥大。约翰端详一遍,心想不过如此,准是医生或者司法官,而且此人鼻子离嘴很远,表明是个蠢货。於是,他在洞里又蜷缩起来,心中不免恼火,自己处於这样受罪的姿势,不知要跟这种笨伯泡上多久。

主教代理甚至没有起身迎客,只是打个手势,让客人坐到靠门口的凳子上,又沉默片刻,彷佛继续先前的思考,然后,他才以礼贤下士的口气说:「您好,雅克师傅。」

「您好,师傅。」黑衣人答礼。

一个说「雅克师傅」,另一个则只称「师傅」,这两种称呼方式的差别,如同大人之於庶民,主人之於仆役。显然,这是导师和弟子之间的称谓。

主教代理又沉默片刻,才又开口问道:「怎么样,您成功了吗?」

雅克先生刚才不敢打扰他的清静,见他发问,这才苦笑一下,答道:「唉!师傅,我一直鼓风,烧出来的灰多得很,但是连金子的一点闪光也没见到。」

堂·克洛德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我讲的不是这件事,雅克!夏莫吕先生,而是您那个魔法师的案件。您管他叫马克·瑟南,是审计院的膳食总管,对不对?他招供会巫术了吗?审讯成功了吗?」

「唉,没有呀!」雅克回答,依然带着苦笑,「我们还没有得到这种安慰。那人是块顽石,到头来他什么也不会招认,恐怕只好把他押上猪市场煮死了。为了逼他招供,我们什么刑都用了,他整个人都散了架。我们还要用尽一切办法,正如滑稽老人普劳图斯(普劳图斯(西元前254-前184):古罗马喜剧诗人。)所说:面对刺棒、烙铁、脚镣和锁链,面对监牢、枷锁、绳索和皮鞭。(原文为拉丁文。见普劳图斯《驴子的喜剧》。)

「不起一点作用。这家伙真厉害。我白折腾了一顿。」

「您在他的家中,再也没有搜出什么东西吗?」

「怎么没有,」雅克先生说着,摸索自己的腰包,「搜出这卷羊皮书。上面有些词我们看不懂。刑事律师菲利浦·娄利埃先生还懂一点希伯来文呢,他是在布鲁塞尔城康特斯坦街犹太人一案中学的。」

雅克先生边说边展开羊皮书卷。

「给我,」主教代理说道。他看了看文卷,又惊叹道:「纯粹是巫术呀,雅克先生!『艾芒——黑胆!』这是吸血鬼到群魔会时的叫声。『通过他身,随同他身,在於他身』(原文为拉丁文。出自《弥撒常典》。「他身」指基督。),这是敕令,要把地狱的魔鬼再锁起来。『哈克斯,帕克斯,摩克斯!』(魔咒的音译。),这是医术咒语,是治疗狂犬咬伤的符咒。雅克先生!您是教会法庭的检察官,这卷羊皮书真是罪孽。」

「我们还要重审那家伙。还有这个……」雅克先生又摸摸腰包,补充说道,「也是在马克·瑟南家中搜出来的。」

拿出来的一个小罐,和堂·克洛德炉灶上的瓶瓶罐罐同属一类。主教代理说道:「哦!炼金术士的坩埚。」

「不瞒您说,」雅克笨拙地笑了笑,讷讷说道,「我在炉灶上试过,跟我的坩埚没两样,都没有成功。」

主教代理仔细察看这个罐子:「他的坩埚上刻的是什么?『奥什!奥什!』这是驱赶跳蚤的咒语!这个马克·瑟南,简直愚昧无知!现在我明白了,您用这玩意儿,是炼不出黄金的!只配夏天放在您的里屋里!」

「既然我们弄错了,」检察官又说,「我上来之前,又仔细地看了看大拱门,尊敬的阁下,您能肯定进入这门科学的途径,就刻在主宫医院旁边的这扇大门上吗?而圣母脚下的七个裸体雕像中,脚跟有翅膀的那个,就是墨丘利吗(墨丘利:罗马神话中的商业神、盗神。)?」

「没错,」教士答道,「这是奥古斯都·尼孚的书中记载的。这个义大利博士身边有个大胡子魔鬼,把什么都教给他了。对了,我们还得下楼去,我就着图像再向您讲解。」

「谢谢,我的老师,」夏莫吕一躬到地,说道,「唔!我倒忘记啦!您想让我什么时候派人抓那个小女巫呢?」

「什么女巫?」

「就是那个吉普赛姑娘,这您知道,她总违反教会法庭的禁令,天天到圣母院广场上来跳舞。她那只魔鬼附身的小山羊,长着魔鬼的两只角,能识字写字,还会算术,赛过皮卡特里克斯;单凭这一点,就该把所有吉普赛女人绞死。一切准备就绪,哼,这案子一下就能审完!凭良心说,那个跳舞的姑娘,还真是个美人儿!一对黑眼睛无与伦比,犹如两颗埃及宝石。我们什么时候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