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白发魔女传 梁羽生 33567 字 6天前

份么?」龙头拐杖顿地有声,笑得鬓边的大红花在晓风中乱颤!

玉罗刹吃了一惊,随即笑道:「原来是你!你放着你那贼汉子不加管束,到此何为?难

道是想与我再比一场么?」红花鬼母忽庄容说道:「要不要比,那就全看你了!」卓一航急

道:「公孙大娘,你是武林前辈,一诺千金,三年前之约难道就忘记了吗?怎么又提起比试

之事?」

公孙大娘道:「我此来为的正是三年前之约,玉罗刹我来向你求情了!」玉罗刹道:

「不敢!你挑明「明白直说之意」,划道儿「你意欲如何尽管定下办法之意」吩咐下来

吧!」红花鬼母道:「不错,我那贼汉子是偷偷溜出家了,但他出来不过几天,我知道他未

做过恶事,请你手下留情,将他交回与我!我保他以后不再与你为鸡!」原来公孙大娘发现

丈夫偷走之后,立即追踪,在广元城外碰见败逃的慕容冲,慕容冲诳她说:「尊夫已被玉罗

刹捉去了。你要讨人到明月峡向玉罗刹讨去。她在那里做山大王呢!」红花鬼母信以为真,

救夫心切,竟然不问青红皂白,真的一口气赶到明月峡来向玉罗刹要人了。

玉罗刹听了红花鬼母道出来意之后,先是哈哈一笑,继而冷冷说道:「你的贼汉子不在

这儿!」红花鬼母道:「慕容冲岂敢骗我?」玉罗刹抱剑当胸,并不答话,嘿嘿冷笑。红花

鬼母怒道:「你笑什么?」玉罗刹道:「笑你溺爱不明,笑你好坏不分。你那贼汉子是何等

样人?你难道还不晓得,他溜了出来,岂有不作坏事之理,就在一个更次之前,他还和慕容

冲一道,攻打清虚观,要捉熊经略的参赞岳呜珂。这不算做坏事么?」卓一航接口说道:

「可怜熊经略给奸阉害死,传首九边,冤沉海底,他们还不肯放过,还要靳草除根,他们知

道岳鸣珂身上有熊经略的遗书,就不惜万里追踪,务必要去之而后快!他们毁了国家的万里

长城,还要将熊经略所着的制敌之书,搜去献媚外敌!公孙大娘前辈,请问这是不是人天共

愤之事?」公孙大娘和玉罗刹都还未知熊经略遭惨死之事,闻言吃了一惊,都道:「这消息

是真的吗?」卓一航道:「如何不真?熊经略的遗书就在我这儿,公孙大娘你若想助尊夫得

奸阉之宠,猎取荣华,我便将此书与你!」红花鬼母呼的一杖,将一块岩石打得石屑纷飞,

怒道:「你当我是何等样人?若你们所说是真,我那贼汉子任由你们杀剐,若然你们有半句

虚言,嘿嘿,玉罗刹,那我可要和你再决个胜负!」玉罗刹道:「你尽管再去查,哈,你信

慕容冲的话,不信我的话,你查明之后,若不向我陪罪,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决个胜负

呢!谁还怕你不成?」红花鬼母满腹狐疑,心道:我且找慕容冲来和她对质,提起拐杖,飞

身奔出山谷。

玉罗刹吁了口气,眼泪滴了出来,潸然说道:「熊廷弼是个好人,这样惨死,真真可

借!」卓一航兴玉罗刹相识以来,从未见她哭过,知她心中定是非常悲痛。玉罗刹以袖揩

泪,忽然说道:「小闯王之言不错,要靠朝廷抵御外寇,那比盼日头从西边出还难!」卓一

航道:「谁个小闯王?」玉罗刹道:「那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将来代替末明而有天下,

我看就是他了!」卓一航从未听过玉罗刹这样称赞别人,不禁大为惊奇!玉罗刹忽又说道:

「熊廷弼之死固然可哀,但也不见得除了他便无人能御外寇。」卓一航道:「听「小闯王」

这个绰号,想必又是一位绿林英雄了?」玉罗刹道:「正是。」卓一航默然无语,半晌忽

道:「现今朝廷大军云集西北,陕西三十六烟尘全都扫灭,你何苦还在绿林混?」玉罗刹眉

头一皱,忽又展眉笑道:「我和你三年不见,一见面且先别争论吧。」撮唇一啸,召唤巡逻

女兵,女兵出来迎接,玉罗刹与卓一航登上高山,绕着仙寨巡视一周,卓一航见山寨虽小,

却是依着险要的形势建,布置得甚为严密,山上奇峰突出,犹如一头猛虎,张着大嘴,对着

下面的峡谷,卓一航心道:这里真知世外桃源,料想官军极难攻入。

这时朝日方升,彩霞耀眼,俯视山谷,郁郁苍苍,深幽难测:仰视峰巅,则云气弥漫,

迷离变幻。玉罗刹吸了一口晓风,情思惘惘,携着卓一航的手,悄然问道:「你真的要回武

当出去当什么捞什子的掌门吗?」卓一航心魂一汤,道:「师门恩重,我虽不欲为亦要勉力

为之了。」玉罗刹噗嗤一笑,道:「报恩也不一定要做掌门呀,比如,比如……」卓一航

道:「比如什么?」玉罗刹道:「比如你找到一位武林中志同道合的朋友,结庐名山,精研

武学。到他日有所成就,真能为你们武当派放一异彩,岂不也是报师恩之一法?请你恕我直

言,武当派虽然名重天下,但你们前辈的达摩剑法失传,直到如今却还未有惊人绝艺,足以

服世传人的呢!虚声不能久恃,你即算为武当派着想,也该在武学的探讨上,好好做一番功

夫。」卓一航听了,思潮浪涌,感触频生。首先感到的是:这一番话不是玉罗刹第二人也不

会说。自紫阳道长死后,武当派确如日过中天,眼看就要由盛而衰的了。发扬与重振本门的

武学,责任的确是不容旁贷。继而想道:玉罗刹太过着重武功,却忽略了以德服人,这也绝

非领袖武林之道。再而想道:玉罗刹这番话的意思,明明是想与我结为神仙伴侣,合借双

修,同研武功,寻幽探秘。我与她若共同探讨,以我派正家的玄门内功,配合她妙绝天下的

剑法,各采所长,预料必能为武学大放异彩。何况她不但武功卓绝,而且美若天人,若得与

她同偕白首,真是几生修到?终於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怕只怕情天易缺,好梦难圆,看

来这也只是一场春梦而已!几位师叔都把她当成本门公敌,除非我跳出武当门户,否则欲要

与她结合,那是万万不能!何况我是屡代书香之后,父师遗训,也绝不能与绿林中的女魔头

结合。呀,真是辜负她如花美貌,可怜我福薄缘悭,与玉罗刹白头偕老之梦,只恐今生是无

望的了!

玉罗刹见他垂首沉思,久久不语:那知他的心中正如大海潮翻,已涌过好几重思想的波

浪!玉罗刹低眉一笑,牵着他的手问道:「傻孩子,你想些什么呀!」卓一航抬起了头,呐

呐说道:「练姐姐,我何尝不想得一知已,结庐名山,只是,只是……」玉罗刹遁:「只是

什么?」卓一航心中一酸,半晌说道:「还是过几年再说吧!」玉罗刹好生失望,随手摘下

一朵山谷上的野花,默然无语,卓一航搭讪笑道:「这花真美,嗯,我说错啦,姐姐,你比

这花还美!」玉罗刹凄然一笑,把花掷下山谷,道:「这朵花虽然好看,但春光一去,花便

飘零,不过好花谢了,明年还可重开:人呢,过了几年,再过几年,又过几年,那时白发满

头,多美也要变成丑怪了!」卓一航心神动汤,知她此言正是为自己所说的「再等几年」而

发,想起「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两句话,不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

玉罗刹见他眼角隐有泪珠,一笑说道:「傻孩子,事在人为,哭什么呢?」挨过身来,

卓一航闻得缕缕幽香,沁人欲醉,几乎按捺不住,欲把心怀剖诉,迷惘之中,几个师叔的影

子,陡然从脑海中掠过,尤其是白石道人,更好像瞪着眼睛望自己。心中暗道:「我若不顾

一切,与玉罗刹成婚,背叛师门的帽子必然被戴上头来,那时我还有何面目见武林同道。」

玉罗刹又揉碎一朵野花,抛下山谷,卓一航呆呆的看花片在风中飘落,忽然说道:「练姐

姐,你的容颜应该像开不败的花朵。」玉罗刹笑道:「痴人说梦!普天之下,那有青春长驻

之人?我说,老天爷若然像人一样,思多虑多,老天爷也会老呢!咱们见一回吵一回,下次

你再见到我时,只恐我已是白发满头的老婆婆了!」

卓一航给她说得心潮动汤,想道:「玉罗刹真是个大有慧根之人,她读书不多,不会做

诗,也不会填词,但信口说出来的话,除了没有协吨之外,简直就是绝妙的诗词。宋词云:

「天若有情天亦老,摇摇幽恨难禁:惆怅旧情如梦,醒来无处追寻!」又有句云:「叹几句

离合,便成冲暮。」她说的话,不正就是这些词句的注释?而且说得比这些词句还更明白动

人。」玉罗刹又笑道:「到我白发满头之时,只恐你连看也不看我了。」卓一航明知玉罗刹

用话挤话,要自己吐出真情,可是自己格於形势,万难答覆,只好强笑为欢,把话拉开去

道:「到你生出白发,我就去求灵丹妙药,让你恢复青春。」玉罗刹叹了口气,想道:「别

人和你说正经话儿,你却尽豹玩笑。」心头一酸,把话忍住。抬头一望,红日已上三竿,玉

罗刹如在梦中悠然醒转,忽然「咦」了一声道:「哎,日头都这么高了,怎么珊瑚妹妹还未

回来?」卓一航喜道:「铁珊瑚也在这里么?」玉罗刹点了点头。卓一航道:「咱们叫她和

鸣珂大哥相见,呜珂大哥自熊经略死后,就心灰意冷,也该有个人安慰安慰他。」玉罗刹心

道:「你自已的事都管不了,却忙着管别人的事!岳鸣珂要人安慰,我又何尝不要人安

慰?」但她对铁珊瑚犹如妹妹,关怀之极,闻言甚喜,问道:「那岳鸣珂呢?」卓一航道:

「我们昨晚本来同床夜话,后来听得慕容冲入观搜索,我就和他相约,叫他先行设法脱身,

待那些人去后,再回清虚观和我相见。想不到你随后就来,一来就将我拉到这里。他找不见

我不打紧,只怕我的师叔会迁怒於他。」玉罗刹道:「我以前错怪了他,不知他还怪不怪

我?」卓一航道:「他知道铁珊瑚在你这儿,而你又是这样热心的月老,他喜欢还来不及

呢?」玉罗刹想起以前做媒之事,面上一红。寨中巡逻的女兵巡到山后,见头领和这个少年

客人谈得正欢,远远避开。玉罗刹忽然叫道:「你们这几个人下山接铁寨主去吧!」

巡还的女兵应声而去,卓一航道:「不会出什么事吧?」玉罗刹道:「城中的官军已全

数覆灭,抢粮的民不下万人,就是再来几千官军也不济事。何况珊瑚妹妹近年武功精进,料

想可以安然归来。」话虽如此,到底担心,和卓一航到前山眺望。

再说铁珊瑚带领民,犹如洪水冲破堤防,把城中的两千官兵,杀得死的死逃的逃,将县

衙也一把火烧了,民打开粮仓,只见堆得满满的,其中还有好几年前的陈粮,民大愤,将粮

抢了,然后再抢城中大户,闹到天明,每个民都抢了一两袋粮食。这些民声势虽然浩大,到

底不是有组织有训练的队伍,抢了粮食,心满意足,呼啸四散。铁珊瑚心想,可惜练姐姐只

要女兵,要不然把这些民聚集起来,立刻可成一支义军,攻占州府!天亮之后,民十九散

了,铁珊瑚集合带来的女兵,幸喜并无伤损,也便出城回山。

再说慕容冲在清虚观大败之后,一点受伤的东厂卫士,只被玉罗刹用剑刺伤关节穴道的

便有十二人,再加上被武当派打伤的,总共不下二十名之多,没伤的只有十五六人,慕容冲

大为丧气,叫没伤的人,每人背起一名伤员,几名轻伤的则互相扶持,摸下山去。

那时正是民在城中大闹,焚县衙,抢粮仓之际,慕容冲见城中火势正盛,不敢回到市

区,从清虚观背面翻下山坡,在山边的丛林中歇息,看看东方渐亮,城中杀之声渐弱,正想

派人人城探听,忽听得有呜呜响箭之声,三长两短,慕容冲喜道:「好呀,应修阳他们居然

平安无事,咱们不必入城探听了。」原来慕容冲这次出京,除了要追捕岳鸣珂之外,还有打

听四川「匪情」的任务!其时张献忠和李自成都在四川境内」。自石浩走后,应修阳巳替了

石浩在绵衣卫中的位置,所以魏忠贤不但派出了东厂的总教头,宫中第一把好手的慕容冲,

还派出了锦衣卫的统领应修阳,用意就是要锦衣卫和东厂作「厂卫」合作,共同追捕钦犯,

打探敌踪,那晚慕容冲带入搜查清虚观,应修阳则在城中卫所留守,他响箭是他们约好的联

络信号。慕容冲抽出响箭,射上天空,也是三长两短,过了片刻,应修阳和四名锦衣卫士,

摸到林中。应修阳见东厂卫士,伤者累累,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武当派的人居然和你

们动手来啦?」慕容冲道:「武当派的也还罢了,那女魔头也来啦。这些弟兄们十九都是她

刺伤的。」应修阳道:「咦,前半夜我还见她在城中带领民大闹,怎么下半夜又到清虚观和

你们作对去了。」慕容冲咬牙说道:「这女魔头来去如风,防不胜防,若不把她翦除,终是

我们心腹大患!」

应修阳老巨滑,眉头一皱,讨上心来,道:「要翦除玉罗刹,此其时矣!」慕容冲道:

「你有什么妙法,说得如此容易?」说话之间,林边黑影晃动,慕容冲喝道:「是谁?」晓

色迷蒙中黑影爬上山坡,原来是阴风毒砂掌金独异。他昨晚中了玉罗刹一剑,伤了足跟,滚

下山坡之后,便躲在山边的乱草丛中,见城中火起,不敢独自回城,直到此际听了响箭之

声,才走出来。

慕容冲道:「金老怪,你的伤势如何?」金独异道:「还好,没有变成跛子。」玉罗刹

那剑刺中的不是致命之处,金独异虽然技艺稍荒,内功还在,敷上金创药后,运气调元,轻

功虽然受了些些影响,行运却已如常。

金独异见这么多人受伤,不禁咋舌,恨恨说道:「不把那女魔头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

之恨!」慕容冲笑道:「可惜嫂子不肯帮忙。」金独异道:「别提她啦,只怕她还要把我追

回去呢!」红花鬼母昨日寻到城中卫所,恰值金独异已被慕容冲遣他到清虚观附近埋伏,所

以红花鬼母被骗到明月峡之事,金独异尚未知道。应修阳笑道:「嫂子已来了呢!」金独异

打了一个寒颤,道:「你们见着她了?」慕容冲道:「昨晚没空说给你知,她此刻与玉罗刹

正在动手也未可知。」金独异听了慕容冲所说,跳起来道:「唔,你们不知她的脾气,若然

给她知道你们弄假,那时只恐她不找玉罗刹的晦气反而要来找你们的晦气了。」慕容冲口中

笑道:「不至於吧!」心中却是暗惊。应修阳道:「别愁,我有办法。」慕容冲道:「好,

你刚才说到剪除玉罗刹之法,请道具详。」

应修阳道:「玉罗刹将卓一航掳去,你是亲见的了?」慕容冲道:「不错。」应修阳

道:「卓一航是武当派的掌门,掌门被掳,乃是奇耻大辱,尤其是武当派的几个长老最爱面

子,咱们不如兴白石道人讲和,化敌为友,联同去攻明月峡。」慕容冲自负是一等一的高

手,响当当的好汉英雄,闻言皱皱眉头,道:「若然如此,纵算除掉了玉罗刹,也教天下英

雄笑话!」应修阳给他一说,甚不舒服,但慕容冲武功权职均在他上,受了抢白,只好哑

忍。

金独异笑道:「其实兴武当派联手也很不错,不过慕容大哥既不喜欢,咱们另想法

子。」应修阳眼珠一转,道:「咱们不凭外力,也可除她!」慕容冲摇了摇头,道:「咱们

带来的卫士,伤亡过半,而且城中民变,她的势力更大,要想除她,谈何容易!」应修阳

道:「慕容大哥知其一不知其二,民虽云声势浩大,却是乌合之众,抢了粮食,必然四散。

昨晚我在城中偷看,玉罗刹带来的女兵,数不满百,就凭我们这班没受伤的兄弟,也不惧

她!」慕容冲道:「百余女兵,自然不惧,但玉罗刹呢?难道你的铁拂尘就敌得住她的宝剑

吗?」

应修阳面色尴尬,干咳一声,笑道:「我自然不是玉罗刹对手,但慕容大哥,你总不至

於对玉罗刹认输吧?」慕容冲道:「若然大家各凭真实本领取胜,那她不是我的对手。只是

她轻功妙绝,我是无法奈何。」慕容冲内功深厚,神拳无敌,说的倒非夸大之词。应修阳笑

道:「这就是了。昨晚你们所吃的大亏,全因武当派那班道士与你们作对,要不然纸凭玉罗

刹一人,那她自保不暇。」金千道:「啊,我知道应大哥的意思了,咱们赶先一步,在明月

峡前面险要之地截她。」应修阳道:「是啊!咱们这班未受伤的弟兄,尽鄙对付她的女喽

兵。慕容大哥和金大哥二人联手,玉罗刹轻功虽妙,也难逃脱。小弟不才,凭着这枚铁拂尘

堵截,总也可以和她交手几个回合。我偷出城之时,见她正集合女兵,想必现在就要撤回明

月峡了。」慕容冲道:「咦,她又回到城中去了?」他不知应修阳是误把铁珊瑚当成玉罗

刹,心中暗暗吃惊,想道:「她转眼之间,又从清虚观回到城的中心,那轻功岂不已到了不

可思议之境!」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的本领,最少可和她打成平手,金独异虽然荒废三年,

武功稍逊一筹,也还是个一流好手,更加上应修阳,那么即算玉罗刹本领再高,也未必逃得

出自己掌下。当下立即点了十五名卫士,抢去堵截。应修阳又对留下守护伤员的卫士吩咐一

番,笑道:「一切准备停当,而且不论金嫂子是否识穿慕容大哥的谎话,我也有办法叫她再

到明月峡去。金大哥,那你就更不必担心啦!」金独异大喜,当下一行人就在东方未大白之

际,便立即抄小路,走捷径,赶到明月峡前。

再说铁珊瑚带领百名女兵,兴高采烈的离开广元,将劫得的金银珠宝,用两匹马驮,押

回山寨。一路上都有老百姓送茶送饭,行程耽搁,走了一个时辰,到了山区,才没老百姓出

来。铁珊瑚抬头一望,日头已像火球一样,升得很高,笑道:「练姐姐一定等得急了。」

再走一程,进人外面山口,两峰夹峙之间形成盘谷,两边怪石林立,山茅野草,高逾半

身,铁珊瑚道:「马儿不能上山,将金银包裹卸下,把马儿放到谷中吃草吧。」话刚说完,

忽听得呼啸之声四起,乱石丛中骤然涌出许多健汉。金独异一马当先,阴恻恻的笑道:

「哈,原来是铁姑娘,玉罗刹呢?」铁珊瑚大吃一惊,玉箫一点,金独异横窜斜劈,铁珊瑚

道:「金老怪,你敢放肆,我爹爹绝不能饶你!」金独异平掌一缩,应修阳叫道:「管她的

什么爹爹,铁老儿还在山西,咱们先把他的女儿擒下,谁叫她和那女魔一路?」金独异不见

玉罗刹,又怕铁飞龙也在这儿,若他和玉罗刹联手寻仇,那可难於抵御,闻言放下了心,张

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抓向铁珊瑚当头抓下-,

铁珊瑚斜身一跃,反手点倒一名卫士,女喽兵纷纷涌上。铁珊瑚随玉罗刹三年,轻功进

步不少,而金独异却因脚踝受伤,腾挪之际,不若以前灵活,这一抓竟给铁珊瑚避开了。

铁珊瑚大叫:「散开速退!」应修阳哈哈大笑,率先冲入女喽兵队中,那些女喽兵虽然

训练有素,却敌不住东厂卫士的勇武,混战中只听得尖叫之声与衣裳碎裂之声乱成一片,铁

珊瑚蓦地飞身上马,把马背上的包裹骤掷下来,金银珠宝,满地滚动,那些卫士眼睛发亮,

有些人便抢拾珠宝,慕容冲叫道:「先歼敌人,后拾珠宝,违令者斩。」缓了一缓,铁珊瑚

双腿一夹,跨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冲入了第一道谷口,明月峡在群山之中,峰峦起伏,形成

许多山谷,有如重门叠户,铁珊瑚心想:只要冲进第三道谷口,大声叫喊,玉罗刹便可听到

了。

这时女喽兵四散,各自爬上两旁山壁,应修阳道:「擒贼擒王,追那雌儿!」金独异

道:「是啊!将这丫头擒了,不愁引不出玉罗刹来!」明月峡峭壁陡立,爬上去要费许多气

力,而且在上面打斗,轻功好的也占便宜。慕容冲听得金独异叫喊,一想不错,该把玉罗刹

引下来。本来他不屑亲手擒拿一个无名的少女,这时也急急抢了一匹战马,随后追赶了!

山谷底下怪石嶙峋,铁珊瑚路熟,策马飞逃,从山茅野草中冲过,那些山茅野草,状虽

可怖,地底却没有尖利的石头,铁珊瑚以玉箫拨开茅草,看看就快冲入第二道山口,慕容冲

放马追赶,冷不防碰着一块平地突起形如刀剑的利石,马儿惨嘶一声,扑地倒下,铁珊瑚已

进了第二道山口。

慕容冲大怒,翻身一滚,迅即跃起,手中拾了几块尖石,连珠猛发,慕容冲腕力惊人,

相距百步,居然给他打中,铁珊瑚的马也惨嘶一声,四蹄屈下,铁珊瑚给摔下马来,寂然不

动。

金独异叫道:「不要弄死这个丫头!」慕容冲暗道:这丫头武功怎么这样不济,莫非真

个死了?我要拿她来引出玉罗刹,可不想多惹铁飞龙这个强敌。上前察看,忽地微风飒然,

几枝冷箭骤然射到,原来是铁珊瑚的玉箫之中,藏有短箭,铁珊瑚伏地一吹,把短箭吹出,

离地数寸,疾射慕容冲左右膝盖,慕容冲冷不及防,急闪避时,左边腿弯已中一箭。慕容冲

称雄半世,却着了铁珊瑚的暗算,正是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气得哇哇大叫,双指一箝,把

短箭拔出,大声叫道:「你插翼上天,老子也要把你捉下来!」飞步急追,这时铁珊瑚已进

人第三道山口,慕容冲、金独异与应修阳从三面追来,相距已经不到二十步了!正是:山谷

无人谁援手,荒山狼虎苦相追。欲知铁珊瑚能否脱险,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一曲箫声 竟成广陵散

多年梦醒 惭作未亡人

铁珊瑚把玉箫凑在唇边,鼓气一吹,箫声几个转折,越吹越高,清峻之极!金独异道:

「哈,你还有闲心吹箫。」忽然脚底一阵震动,山上响起轰轰之声,应修阳大叫:「不好,

雪崩!」霎时间磨盘大的山石,和冰雪杂在一道,滚滚而下,原来明月峡两边山峰的积雪,

正在这春暖花开的时候,解冻雪融,每年解冻之时,山口都要被山上倒塌下来的山泥石块所

封。

慕容冲等三人武功卓绝,在满山雪块飞滚之中,腾身跃下山谷,耳际轰轰之声,震耳欲

聋,尘砂弥漫中只见铁珊瑚拚命飞奔,慕容冲大叫一声:「那里走!」双臂一振,从地掠

起,凌空扑下,铁珊瑚再把短箭吹出,慕容冲已有防备,横空一掌,把短箭打落,左手往下

一扑一抓,抓着了铁珊瑚颈项,铁珊瑚顿时半身木,动弹不得,叫道:「练姐姐快来!」慕

容冲笑道:「我就是要等你的练姐姐!」雪崩之声惭止,慕容冲回头一看,山口已被山泥岩

石堵塞,非有绝顶轻功,不能从峭壁那边爬下来,除了金独异和应修阳已进入山谷外,其他

卫士都被阻隔在山口之外。

慕容冲挟起了铁珊瑚,愁道:「弟兄们都被搁在外面,若然玉罗刹带女兵杀下,咱们可

是寡不敌众!」应修阳道:「既然擒了这个丫头,不如先回去吧。玉罗刹这女魔头自恃武

功,胆大包天,她结义的姐妹在咱们手中,她一定会舍命来救。那时咱们反客为主,以逸代

劳,更占便宜。」慕容冲道:「好,那么咱们快爬山走吧。」三人攀登峭壁,慕容冲武功卓

绝,轻功虽然不及玉罗刹佳妙,亦自不凡,挟着铁珊瑚攀登峭壁,仍然如履平地。应修阳武

功稍逊,但空手攀援,也能亦步亦趋。只是苦了金独异,他武功虽高,脚踝所中的创伤尚未

完全平复,在平地行走,尚没什么,跳跃攀援却是不便,走几步,歇一歇,慕容冲甚不耐

烦,对应修阳道:「你扶他一把吧。」应修阳的轻功仅能自顾,心中很不愿意,无奈这是慕

容冲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去扶。慕容冲歇脚等候,胁下挟着的铁珊瑚忽然尖叫一

声,慕容冲喝道:「你找死么?」抬头一看,忽见山峰上有一条人影,疾苦星丸,飞跃而

下,金独异惊道:「是玉罗刹来了!」慕容冲点了铁珊瑚穴道,放在一边,凝神待敌,只见

山峰上不是一条人影而是两条人影,先头的一人在另一边,并不下来,而是疾掠过一个个的

峰头,向明月峡那边主峰奔去,这人看来似是女人,另一条跃下来的人影在危岩怪石之间隐

现,面形虽然还未瞧得十分清楚,但却显然不似女人。

再说玉罗刹和卓一航走到山头眺望,忽听得山风中送来的闷雷之声,玉罗刹叫道:「前

山雪崩啦!珊瑚妹子一定被阻在外面了!」正想下山,忽见对面山头,一条人影飞奔而来,

定睛一看,却是红花鬼母。卓一航道:「红花鬼母再来,必是受人蛊惑,练姐姐,你可得当

心。」玉罗刹道:「你在这里候她,我回山寨一转便来。」反身奔回山寨,卓一航独立山

头,转眼之间,红花鬼母已是声到人到。

原来红花鬼母黎明时分离开了明月峡后,对玉罗刹的话将信将疑,一忽儿想道:我那贼

汉子屡劝不改,做出坏事来亦未可料:一忽儿想道:不会呀不会,他偷溜出来,没有几天,

而且第二天我便跟踪追他,他那能腾出时间和慕容冲他们商量作恶。殊不知金独异这次逃

出,乃是暗中和应修阳他们定谋,趁着红花鬼母访友之时,偷偷溜出来的,他们是早有接应

的了。,红花鬼母猜疑不定,心道:玉罗刹既说他到过清虚观,我且到清虚观问问。红花鬼

母不知白石道人便在清虚观中,见面之下,几乎惹出一场大打。在双方骂战中,红花鬼母已

探得自己的丈夫确实到过清虚观,但也确实是被玉罗刹所刺伤。白石道人骂道:「谁有空给

你管汉子,跑到这里来找汉子,真是天大的笑话!要找汉子你向玉罗刹要去,哼,哼!玉罗

刹的宝剑可不留情,你的汉子已遭了那女魔头的毒手啦!你找她,她也未必还得一个活的给

你!」白石道人挫败之余,虽然观中弟子众多,心中对红花鬼母,却是内怯,所以故意用话

挑拨,实行移祸江东之策。

红花鬼母救夫心切,无心与武当派再斗,闻言奔出道观,走出道观门口才触起一事,回

头问道:「那个什么岳呜珂呢?」白石道人面色一沉,道:「谁与你管这么多闲事,不知

道!」武当的弟子砰然把大门关了。红花鬼母好不生气,本待再跳入观中,可是回心一想:

丈夫的生死未明,既知他是被玉罗刹所伤,何必还在这里和白石这纠缠。

红花鬼母急急下山,又到城中卫所找慕容冲,其时抢粮的饥民已散,那些受伤的卫士已

被抬回卫所,红花鬼母一到,便听得凄惨呼号之声,先自心惊肉跳,人去一看,只见受伤的

十居八九,都是穴道关节之处,被剑刺伤,这分明是玉罗刹的手法了!红花鬼母不见慕容

冲,也不见应修阳,便问留在卫所中的卫士,那些卫士早得了应修阳的指教,答道:「慕容

总管和应都头去救金老爹啦!你老人家到明月峡去吧。」红花鬼母道:「为什么要到明月

峡?」留守的卫士道:「咦,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吗?金老前辈被玉罗刹刺伤,生擒去啦?」

红花鬼母道:「那个什么岳呜珂呢?哎,还有,熊经略是否被朝廷杀了?」卫士道:「岳鸣

珂?嗯,是有那么一个岳呜珂!鄙是这样的无名小卒,你老人家怎么会知道的呀?他趁着统

帅被朝廷处死,偷了应该没入国库的东西,朝廷要追赃哩。不过,我们可不是专为追捕他来

的。至於熊廷弼为什么被处死,那,我们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通番卖国的罪名哩。」红花鬼

母听完,立刻出城,向明月峡飞奔而去。

将近明月峡时,红花鬼母已遥见追敌卫士,急忙赶上去问,忽听得轰轰然如雷呜,爆石

的雪崩之声,其时金独异和慕容冲已进人第三道山口,红花鬼母刚进第一道山口,闻声知是

崩雪封山,拦住落后的卫士一问,那名卫士正是应修阳的徒弟,狡猾不减乃师,答道:「咱

们来救金老爹,在路上就和她的女喽兵打起来了。你老人家来好极啦!崩雪封山,我们过不

去,你可以攀登山顶,绕过山口到明月峡去。」红花鬼母一听不错,避开正面的雪崩之处,

施展上乘轻功,攀上山峰。在她上到峰巅之时,正是慕容冲他们爬上峭壁的时候,峭壁上突

出来的岩石和在石隙中伸出的蔓正把慕容冲他们遮着。因此红花鬼母一点不知丈夫便在下

面,以致失之交臂。适值此时,忽又见有一条人影,在侧面山峰出现,疾逾流星,飞下幽

谷,红花鬼母心道:「这份轻功的确超凡绝俗,看来与玉罗刹乃是伯仲之间。不知竟是那位

世外高人来了?」红花鬼母暗数江湖上的各派名家,无人有此本领,因此竟疑不知是那位隐

居的前辈高人。红花鬼母若在平时,见此高人,必定会追下去相会。可是此刻她一来是救夫

心切,二来又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是敌固然有一番杀,是友也有一场寒暄。明月峡就在面

前,红花鬼母那还有闲心在此耽搁。看那黑影飞下幽谷,她也提一口气,在山顶上疾掠轻

驰,过了一个个的山峰,直到明月峡山上玉罗刹的大寨。

此时卓一航正在山头眺望,心中惴惴。红花鬼母声到人到,喝道:「玉罗刹呢?」卓一

航躬腰问道:「老前辈重来,有何指教?」红花鬼母道:「不干你事,你叫玉罗刹来!」卓

一航道:「老前辈,你稍待一会,她就出来。」红花鬼母见寨门紧闭,道:「哼,你是替她

施缓兵之计,老娘可不上你们的当。」红花鬼母以为玉罗刹自知理亏,不敢见她,关上寨

门,要偷偷的从山寨后溜下山去。心头急躁,左掌一推把卓一航推开,奔上前去,暗运内家

真力,呼的一拐,把寨门打裂,运掌一劈,寨门倒下,女喽兵纷纷逃避。玉罗刹飞奔而出,

大怒喝道:「红花鬼母,你敢打崩我的寨门?」刷刷两剑,直刺红花鬼母前心,红花鬼母震

拐一挡,玉罗刹已疾如飞鸟般掠过她的头顶,抢上高地,喝道:「来,来,来!咱们再斗三

百回合!」红花鬼母反手一扬,喝道:「玉罗刹,你敢骗我,把人还我,要不然今日绝不兴

你干休!」玉罗刹明知她必是被人欺弄,但恨她打塌寨门,气在头上,也不详加分辨,冷笑

喝道:「你不替我修好寨门,我认得你,我的剑认不得你,就是你想干休我也绝不兴你干

休!」说话之间,手中宝剑已连发了六七个辣招,真是快速之极!

红花鬼母大怒,龙头拐杖横扫直格,呼呼挟风,便在山寨之前与玉罗刹大战起来!

红花鬼母救夫心切,又恨玉罗刹对她无礼,这回竟是拚命杀,拐重如山,玉罗刹在明月

峡苦修了三年内功,是感到招架不易。可是玉罗刹轻功卓绝,红花鬼母打得砂石纷飞,却也

打不着她!玉罗刹忽而笑道:「哈,三年多来,没有这样痛痛快快打过了!」棋逢对手,精

神倍长,把独门剑法使得凌厉无前,剑式展开,天矫如神龙飞舞,击刺撩抹,乍进乍退,倏

上倏下,时实时虚,无一招不是暗藏几个变化,无一招不是妙到毫巅。红花鬼母强攻不下,

大怒喝道:「好,我与你拚啦!」拐掌兼施,打得越发凶猛,那枝龙头拐杖,劈扫盘打,恰

如骇电惊霆,无一招不是奔向玉罗刹要害,左掌更用排山掌力,汤气成风,震歪玉罗刹的剑

点,卓一航在旁边看得十分着急,大叫:「有话好说!金老前辈确是不在这里!」两人拚正

烈,那肯收手,连分神说话都不愿意,双方以攻对攻,不到半个时辰,已拚了三百多招了!

这番激战与前次在秘魔崖之战,又不相同。上次有白石道人与铁飞龙先挡两阵,耗了红

花鬼母体力,又有岳鸣珂的手套护着,才让玉罗刹捡了便宜,这回却是双方都用本力拚,玉

罗刹剑招虽狠,轻功虽妙,内家真力不如对方,拚一久,惭觉呼吸紧促,处在下风。

卓一航焦急无计,要插手也插不进去,蓦听得红花鬼母喝道:「着!」龙头拐杖往上一

抽,顺势反展,疾如闪电,把玉罗刹的宝剑压在下面,左掌反手一扫,掴向玉罗刹面门!女

喽兵惊呼中忽听得玉罗刹一声娇笑:「不见得!」也不知她使个什么身法,在间不容发之

际,居然从红花鬼母杖底钻出,反手一剑,以牙还牙,剑尖又指到红花鬼母心窝。原来玉罗

刹自秘魔崖一战之后,把红花鬼母认为平生劲敌,苦心积虑要破她的杖法,虽因内家真力不

如对方,破她不了,但对她的杖法路道已经摸熟,临危之际,仗着轻功卓绝,在她两招相接

之际,骤然逃出!

红花鬼母满以为这一下玉罗刹绝难逃避,那料仍然给她逃脱,不觉起了爱才之心,想

道:「这女娃子年纪轻轻,能练到这般本领,也真不容易!要她不曾把我那贼汉子杀害,我

还可铙她。」拐杖一汤,把玉罗刹的宝剑汤开,双方缓了一缓,红花鬼母喝道:「我那贼汉

子是死是活?你说不说?」玉罗刹笑道:「他是死是活。我怎知道?」红花鬼母气往上冲,

道:「不是你把他刺伤了么?你怎么不知道?」玉罗刹道:「不错,是我把他刺伤了,他给

我刺伤之时,当然还是活着,现在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红花鬼母心头一疼,以为丈夫是被玉罗刹擒了,伤重将死,所以玉罗刹如此说法。大叫

道:「你与我到寨里去看,若他未死,赶快施救,若然死了,哼,那可得要你的命抵偿。」

玉罗刹冷笑道:「你有本事就自己进去!」横剑当胸,蓄势待发。卓一航又急叫道:「金老

前辈确是不在这儿!」红花鬼母目喝道:「在那里?」卓一航道:「他昨晚中了一剑,滚下

山坡,想是回到城中找慕容冲去了。」红花鬼母道:「胡说,慕容冲就在外面山谷,现在被

雪崩所阻,等下便到,他若回到城中,慕容冲怎会还到这里救他?」玉罗刹心中一震,心

道:「我图自己痛快,与她打架玩耍,不料慕容冲他们杀来,怕珊瑚妹妹被他们追到,珊瑚

妹妹可不是他们对手。」急道:「既然如此,那么马上找慕容冲对质,岂不是省事得多!」

红花鬼母冷笑道:「救人如救火,他给你的剑刺伤穴道要害,我那有闲功夫和你去找慕容

冲!」玉罗刹怡哈一笑,道:「谁说我刺伤他的穴道要害了?你的汉子武功也非平庸之辈,

老实说,我是想刺他的穴道要害的,可是他闪得倒快,大约是给剑尖刺伤脚踝,你急什

么?」红花鬼母道:「你话当真?他确是不在这里了哼,玉罗刹你可别骗人啦,今朝我问你

时,你为什么不提他受伤之事?」玉罗刹哈哈笑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提?我问你,你失

招丢丑之事,可愿随便提么?」红花鬼母道:「什么?我几时失招丢丑了了你是提上次秘魔

崖之事么?那次你们是车轮战,不能算数!」玉罗刹笑道:「我是打个比方,你的汉子,目

前武功已远不如我,我还刺不中他穴道要害,不是失招丢丑么?提起来我都不好意思。」红

花鬼母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哼,你居然如此自负!」但这么一说她倒相信了。道:

「好,那么咱们马上去看!」

不料玉罗刹却冷冷说道:「不成!」红花鬼母诧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找慕容冲对质的

么?」玉罗刹道:「不错二但你打塌我的寨门,可得向我赔礼,至於重修之事,那我可让你

见了慕容冲对质之后再说。」红花鬼母气往上冲,拐杖一顿,道:「玉罗刹,你对我如此戏

侮?」玉罗刹道:「我是一寨之主,打塌我的寨门,就等如推翻皇帝的龙床,撕碎镖局的镖

旗,你懂不懂江湖规矩了赶快赔礼,咱们好去找人。」红花鬼母一怔,江湖上的规矩确是如

此。可是事未分明,丈夫在不在她的寨中尚未可知,怎拉得下这个面子,向她低头赔礼十慈

道:「你要我赔礼么了行「你再来斗斗我这枝拐杖,我的拐杖若然低头,我也向你低头。」

卓一航大急,颇怪玉罗刹节外生枝,那料玉罗刹强项之桓,冷笑道:「那么咱们就再斗三百

招!一航,你到前山去看看珊瑚妹是不是回来了?」

红花鬼母大怒,拐杖一挥,一招「平沙落雁」,扫腰击腿。玉罗刹叫道:「来得好!」

霍地晃身上跳,龙头拐杖在她脚下一掠而过。玉罗刹身子悬空,招数却丝毫不缓,一招「白

虹贯日」,凌空下击,红花鬼母横杖一挡,呼的一声,剑拐相交,玉罗刹整个身子反弹起

来,趁势斜掠出数丈之外。忽听得阵阵箫声,隐隐传来,音细而清,俨若游丝袅空,若断若

续,似从天外传来,又似云间试下,玉罗刹面色倏变,红花鬼母一拐打来,玉罗刹一闪闪

开,叫道:「好,赔礼之事,也可让你兴慕容冲对质之后再说。」红花鬼母道:「我是任你

戏耍的吗?」举拐欲击,箫声清越,红花鬼母也听到了,Q;觉那箫声中似合着无限哀怨,又

似非常激愤,红花鬼母心头一震,不觉问道:「谁人在此吹箫?」玉罗刹道:「铁飞龙的女

儿铁珊瑚,雪崩封山,她想必是被困住了。」卓一航道:「若是金老前辈受伤不重,想必也

会与慕容冲同来,哎呀,不好!」他是想到铁珊瑚如被困住,如何脱得慕容冲他们的魔掌。

红花鬼母心头一震,心中也叫了一声:「哎呀,不好!」暗道:我满心以为那贼汉子在玉罗

刹这儿,完全没想到他会和慕容冲同来,若然他真的来了,剑伤新创,怎逃得了雪崩之灾?

忽而又想到:若然他真的来了,哎哎,那不是玉罗刹所言非假,他一出家门便又干坏事了?

呀!那我怎样向玉罗刹交代?亲手废了他,还是任由玉罗刹凌辱?哼哼,不行,到底是几十

年夫妻!哎呀,不行,包庇他也不行,那岂不永让武林笑话?

红花鬼母思潮起伏不定,玉罗刹听了铁珊瑚的箫声,心急如焚,暗中责骂自已,不应与

红花鬼母纠缠,晃剑试身,叫道:「你不去我也去了!你有厚脸皮,就在这里欺负我的女兵

吧!」红花鬼母道:「旺,事情非到水落石出,你飞到天边,我也跟你!」拐杖点地,身形

疾起,紧跟在玉罗刹后面。其间只苦了个卓一航,运用了全身本领,仍是落后数十丈之遥。

再说岳鸣珂昨晚逃出清虚观后,就伏在山林之中,到了四更时份,林中脚步声大作,见

慕容冲他们一大堆人都走下山,每人背着一名受伤的同伴。岳呜珂心道:咦,白石道人居然

还不错哩,慕容冲他们吃了武当派的大亏了。他不知玉罗刹已经来过又去了,因下山的方向

不同,所以没有看见。

岳呜珂连日奔波,又在激战之后,精神困倦,见慕容冲他们走远,松了口气,心道:我

且稍睡片时,待天明之后,再去向白石道人请罪,并与卓兄最后道别。也不知睡了多少时

候,忽被声音惊醒,岳鸣珂躺在两块岩石之间,从石隙中望出,只见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女

人,安边插着一朵大红花,口中喃喃有声,纵步如飞,向城中的方向奔去。

岳鸣珂凛然一惊:莫非此人就是红花鬼母,看她轻功超妙,不在自己之下,倏眼不见。

岳鸣珂跳了出来,整了衣冠,再上山去叩清虚观的大门。

白石道人给玉罗刹与红花鬼母先后一闹,正自气恼非常,不料红花鬼母刚走,岳鸣珂又

来,白石道人一见,怒从心起,岳鸣珂依谒前辈之礼,对白石道人抱拳作揖,问道:「卓兄

无恙么?」白石道人怒道:「你们不是和玉罗刹那妖女在一起吗?」岳鸣珂道.入什么?」

白石道:「你还作什么假惺惺,玉罗刹把我们的掌门人掳去啦!」岳呜珂奇道:「真的了有

这样的事?那么玉罗刹也在广元了?」白石道人越发生气,骂道:「岳呜珂,你这小辈真是

胆大妄为,你陷害我们的武当派与官家作对还不算,又勾结玉罗刹戏侮我们!」掌门人被

俘,那是一派的奇耻大厚,所以白石道人悻悻然见於辞色。岳鸣珂恭腰答道:「昨晚之事,

小辈该向你陪罪。只是与玉罗刹勾结之事,那却是前辈误会了!」白石道人嗖的一声拔出长

剑,喝道:「就凭昨晚之事,你便该吃我一剑!这样大事,岂是陪罪得了!」白石道人的连

环夺命剑法迅捷之极,说话之间,连进数招,岳呜珂迫得拔剑一挡,当的一声,将白石道人

的长剑震开,白石道人叫道:「众弟子还不速上!」岳鸣珂虚晃一剑,跳出大门,如飞而

去!白石道人追之不及,好自己生气!

岳呜珂自熊廷弼死后,本已心灰意冷,几次三番想削发为僧,归隐天山。只因心头上还

有一个铁珊瑚,委决不下。自那次玉罗刹鲁莽提婚,岳鸣珂措词不当,被铁飞龙父女听到,

铁珊瑚一气而走之后。岳呜珂深自引责,内疚之极,立誓要找到铁珊瑚向她陪一句罪,这才

心安。因戎马匆匆,此愿无由实现。而今听得玉罗刹昨晚出现,想道:玉罗刹既在此地,她

必能知铁珊瑚下落。她虽兴我不和,我也要找她问去。於是岳鸣珂下山探问,玉罗刹在明月

峡,广元的居民十九知道,岳鸣珂问明了去明月峡的路,便立刻动身。其时红花鬼母也正从

城中卫所出来,向明月峡前去。岳鸣珂,与红花鬼母一先一后,两人都不知道。

岳呜珂将近明月峡时,也遥见谷底追敌的卫士,并见山坡上有逃避的女喽兵,大为惊

奇,截着一个女喽兵询问,女喽兵见他不是卫士,问他是谁。岳呜珂道:「我是你们练寨主

的朋友。」女喽兵适才见他登山时迅逾猿猴,料是武林中的高手,喜道:「那么你快去救我

们的铁寨主吧!她被鹰犬所追,正进入那边山口。」岳鸣珂跳起来道:「谁?」女喽兵道:

「你不认得我们的铁寨主吗?她是西北铁老英雄的女儿,小名叫珊瑚。」话未说完,岳鸣珂

已如飞冲去,宛似一团白影,隐现在危岩乱石之间。

岳鸣珂的轻功兴玉罗刹几在伯仲之间,追敌的卫士眼力好的,见山坡上一团东西一掠即

过,也不知是鬼是人,更说不到敢上去拦截了。

岳鸣珂奔人第一道山口之时,正是铁珊瑚刚踏入第三道山口,第一次吹箫向玉罗刹报警

的时候,那次吹了几声,便被雪崩所阻,玉罗刹没有听见,「玉罗刹听到的是第二次箫声」

但岳鸣珂却听到了。

岳鸣珂一听箫声,心中狂喜,喃喃语道:「谢天谢地,果然是她!」猛然间山谷里响起

巨大的雷鸣声,万峰回应,震耳欲聋,岳呜珂在西北长大,知是雪崩,急向山顶高处跃去,

过了一阵,雪崩渐止,岳鸣珂急急跃过几个峰头,遥见第三道山口已被雪封,再极目远眺,

前方无人,想道:珊瑚妹妹必然是被困在下面的深谷了,若然敌人在雪崩之前也有窜人,那

可不妙!吸一口气,施展绝顶轻功,从山顶上滑走下来,就在此际,红花鬼母在山顶上,离

他数丈之地掠过,岳鸣珂听得风声,昂头一瞥,知是红花鬼母,颇为奇怪,心道:她才到清

虚观,又来明月峡,奔奔波波,不知却是为何?但岳呜珂救人心切,也懒得去理红花鬼母,

手攀葛藤,脚点危岩,片刻之间,滑到山腰,忽听得慕容冲大声喝道:「不许走来!」

岳鸣珂一眼瞧去,只见慕容冲一脸狞笑,胁下挟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铁珊瑚,岳鸣珂

又惊又怒,长剑倏的出鞘,叫道:「我与你拚了!」慕容冲提起铁珊瑚迎风一晃,笑道:

「很好,你进招吧!」岳鸣珂叫道:「你敢伤她一根毫发,今日我与你们三人同丧幽谷!」

金独异忽然喊道:「咱们下去说。」原来金独异脚踝刺痛,应修阳扶着他,两人都感吃力。

金独异心想,若是不把被雪崩封着的山口掘出路来,要想生出此山,只怕比登天还难。看岳

鸣珂如此情急,不如拿铁珊瑚来要挟他,叫他代自已去央求玉罗刹,派女喽兵掘出一条路

来。

慕容冲心中另有盘算:岳鸣珂乃是魏忠贤指定所要追捕的人,不但比铁珊瑚重要,比玉

罗刹也重要得多!但岳鸣珂武功高强,自己虽不惧他,激战却是难免,即算合三人之力可以

将他擒着,但也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倘苦玉罗刹带兵杀到,那可是逃脱不了。因此他也想

拿铁珊瑚来要挟岳鸣珂。

岳呜珂随他们三人下了峡谷,慕容冲冷笑道:「岳鸣珂,你想怎么?」岳鸣珂见铁珊瑚

面色惨白,头发散乱,衣裳破碎,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难过,大声叫道:「欺侮女子算什么英

雄,你把她放了!」慕容冲冷笑道:「哼,你说得好容易!你要我把她放走,除非你乖乖的

随我回京面圣。」岳呜珂瞧了铁珊瑚一眼,慨然说道:「随你人京,未尝不可,不过我要先

知道她伤势如何?」

慕容冲拚指一戳,解开铁珊瑚的穴道,铁珊瑚叫道:「大哥,不要随他进京!」慕容冲

笑道:「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咱们公平交易,我断不会把她弄成残废来骗你入京。」岳鸣珂

眼珠一转,心道:熊经略的遗书我已交给了卓一航,心中已是别无牵挂,拚着一死随他入京

便了。只是珊瑚妹妹不知有否被他暗算,假如给他用内力震撼心脏,那虽保得一时,十天半

月,也会身亡,非得看清楚不可,若然是受了伤,那就得赶快给她救治。铁珊瑚又叫道:

「大哥,不要上他的当!」岳呜珂道:「你吸一口气看看,看肋骨是否作痛?」慕容冲叫

道:「你岂有此理,我慕容冲岂是暗算妇人孺子之人!」铁珊瑚心念一动,吸了口气,故意

说道:「好像有点痛。」慕容冲面色一沉,道:「你诈死!」铁珊瑚道:「你让我吹箫给大

哥听听。」岳呜珂道:「对啦,你吹箫试试,我听听你的箫声,便知你有没有受内伤了。」

慕容冲道:「好,吹吧!」叫金独异道:「过来!」将铁珊瑚拉过一边,对金独异道:

「你看着她,不要让她弄鬼!」金独异一手按在她肩头琵琶骨上,一手抵着她的后心,金独

异的毒砂掌天下无匹,轻功虽因伤削减,掌力还是雄劲异常,双掌按在铁珊瑚要害之处,只

要她稍有异动,掌力一发,即算铁珊瑚武功再高十倍,五腕六腑也要给他震裂!

慕容冲放开了铁珊瑚,抢在金独异与岳呜珂之间,盯着岳呜珂防他骤然发难,真可说是

防范得十分严密,说道:「好啦,贱丫头,你怎么还不吹呀?」

铁珊瑚心中无限凄酸,把玉箫凑到唇边,轻轻的吹将起来,其声甚细,渐渐越吹越高,

箫声先是一片欢悦之音,好像春暖花开之日,和爱侣携手同游,喁喁细语一般。岳呜珂不由

得想起昔日和她万里同行,春郊试马的情景,不觉心神如醉。箫声一变,忽如从舂暖花开的

时日到了木叶摇落的深秋,有如孤雁哀鸣,寒蝉凄切,岳呜珂想到她在江湖浪汤,孤独可

怜,心中益增内疚。箫声再变,音调越高,其声愈苦,真如鲛人夜泣,三峡猿啼,悲哀中又

隐有愤激之情。岳呜珂想道:我真不该拒她婚事,弄得她如此伤心。箫声三变,音细而清,

宛如游丝袅空,离人话别,若断若续,如泣如诉,又如听人咽泪长歌柳永的词:「执手相看

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

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箫声吹得人人都觉悲酸,连慕容冲那样的铁石

心肠,眼角也润湿了。岳鸣珂心中一片凄苦,想道:怎么她会吹出这生杂死别之音,嗯,莫

非她舍不得我去送死!人生得一知己,死可无憾。我是虽死犹欢,只恨她要永生孤独!

箫声不歇,慕容冲大声叫道:「不要吹了,还未够吗?」

铁珊瑚心道:「练姐姐一定该听见了!」箫声一停,慕容冲喝道:「岳呜珂你可听清楚

了,她那有半点内伤。」岳呜珂道:「好,你把她放了,我随你去!」慕容冲忽然笑道:

「你还得依我一事。」岳呜珂道:「什么事?你可不许节外生枝。」慕容冲道:「绝非节外

生枝,你替我把你自己那只右手斩掉!」岳呜珂惊叫道:「什么?」慕容冲冷冷说道:「你

武功高强,缚你缚不牢,点穴你自己又会解,万里长行,老爷们可不耐烦尽贝管你!你不相

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把右手斩掉,大家放心。哈哈,你怕痛吗?」

铁珊瑚叫道:「大哥,不要,不要!你死了我也不能独活!」岳鸣珂叫道:「珊瑚妹

妹,你的情意我心领了。你还年轻,千万要活下去。你和练姐姐一道,不要挂念我。」慕容

冲冷笑道:「哈,真是情意绵绵,你们还有多少话要说?」岳鸣珂叫道:「君子一言,快马

一鞭!我由你摆布,你可不许加害於她!」慕容冲道:「谁人反悔,贻笑武林!」岳呜珂叫

声:「好!」左手执剑,向右手手腕一剑切下!

忽听得一声惨叫,岳呜珂冷森森的剑锋已触手腕,倏忽停住,只见铁珊瑚与金独异都滚

倒地下!原来铁珊瑚吹箫报警,用的原是缓兵之计,想等玉罗刹闻声来救,那知慕容冲又想

出那么毒辣的办法,看看岳呜珂就要把右手斩掉,铁珊瑚心道:「而今我已知他相爱之深,

不死何待?」蓦然发难,手肘向后一撞,回身一按玉箫,开动机括,三枝短箭,金射进金独

异身中,铁珊瑚是名武家之女,武功虽非上上,却有杀手绝招,这一下,肘撞心窝,箭伤要

害,饶是金独异内功深湛,武艺高强,也痛得眼睛发黑,掌力一发,两人都受了重伤,滚倒

地上。铁珊瑚倒在地上,犹自厉声叫道:「大哥,你要闯出去,日后为我报仇,咱们来生再

见!」

岳呜珂一痛欲绝,金独异忍痛跃起,岳鸣珂猛然叫道:「报仇便在今日!」长剑一翻,

奔杀过去,慕容冲一拳捣出,见岳鸣珂双眼通红,势如疯虎,一拳击空,立即闪避,岳呜珂

身随剑走,疾若惊飕,金独异刚刚起立,岳鸣珂大喝一声:「拿过头来!」腾起一脚,把金

独异踢翻,慕容冲赶来相救,已是不及,只听得金独异惨叫一声,剑光一闪,金独异的头颅

已拿在岳呜珂手中!

慕容冲大吃一惊,岳鸣珂长剑杀到,喝道:「你要我回京面圣,我要你到黄泉去见阎

王,」长剑风翻云涌,着着凶辣,慕容冲见他拚命相扑,知道今日之事,非死斗不能脱身,

也豁了性命,玄功内运,双拳敌一剑,在鲜血染红的峡谷恶斗起来?

两人功力悉敌,岳呜珂发剑似游龙,慕容冲出拳如虎豹,霎忽斗了二三十招,岳鸣珂拚

了一死,着着抢攻,慕容冲不觉心怯。应修阳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慕容冲道:「我若身

死,你焉能独自逃生!」用意是叫他相助,那知应修阳被他一言惊醒,心道:「看这岳鸣珂

势如疯虎,不顾命的拚,我便上前相助,也未必能够胜他。何况还要担心玉罗刹杀来,此时

不走,更待何时?」手脚并用,攀上峭壁,慕容冲气得牙痒痒的,岳呜珂越攻越猛,慕容冲

就是想走也脱不了身。

再说玉罗刹和红花鬼母一先一后,来到前面山峰,玉罗刹来快一步,听得下面杀之声,

施展绝顶轻功,身子腾空下跃,看看要碰着突出来的石块,剑尖一点,又腾空而起,再往下

落,如此几番疼跃,已到山腰,应修阳刚刚窜上,玉罗刹哈哈笑道:「那吹在华山绝顶,被

你逃生,今回你可逃不了!」应修阳心胆俱寒,拂尘一绕,缠剑斜闪,玉罗刹道:「哈,你

还要动手!」剑把一沉,一缕寒光,疾如电掣,不架敌招,反截敌腕,应修阳在平地上尚远

非玉罗刹之敌,何况现在面临深谷,身在危岩,心中一慌,脚下一滑,玉罗刹的剑锋尚未触

及他的身体,他已咕咚咚直跌下去。玉罗刹一笑跃下,放眼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荒谷中只见慕容冲与岳呜珂拚命扑,一具无头身横在乱石茅草之中,离身不远之处,铁

珊瑚扑卦地上。玉罗刹叫道:「珊瑚妹妹。」奔过去将铁珊瑚的身躯翻转,只听得一声微弱

的叹声道:「练姐姐,你来冲了。烦你告诉我爹,叫他不要挂念我。」

铁珊瑚声音虽然微弱,岳呜珂听了,却如闻春雷复苏之声,心道:「唔,她还未死!」

撤剑回身,向铁珊瑚疾跑过去。慕容冲正想跃上山壁,见山上红花一闪,急忙从另一面登

山。

岳鸣珂道:「练女侠,你去追慕容冲,让我看看珊瑚妹妹。」玉罗刹凄然一笑,抱起铁

珊瑚放在岳呜珂怀中。

岳鸣珂轻吻铁珊瑚的眼皮,叫道:「珊瑚妹妹,你张开眼睛看看,我在这儿。」铁珊瑚

星眸半做,微笑说道:「大哥,我很高兴。」岳鸣珂道:「我对不住你,我来冲了!」铁珊

瑚道:「你没来冲,是我要先走了。」铁珊瑚被金独异掌力震裂心脏,拚着最后一口气,和

岳鸣珂见了临终一面,说了这两旬话后,在他怀中,只觉如睡在天鹅绒上一般,非常温暖,

心满意足,又如回到儿时情景,父亲抱着自已在长安附近的温泉沐浴,暖得令人眼皮沉重,

就像要在温泉中睡去,身体往下沉,往下沉,往下沉……

岳鸣珂手中却感到一片冰冷,铁珊瑚已经气绝了!这一刹那,岳鸣珂什么也不想,脑子

空空洞洞的,什么都绝望了,只是感到冷,连心也冷透,周围的空气也好像要冷得凝结了。

再说红花鬼母从山上下来,远远望见玉罗刹追逐慕容冲,上了对面的山峰,大吃一惊,

叫道:「金老大,金老大!」岳呜珂被红花鬼母刺耳的叫声震动,好像从恶梦中陡然醒转,

把铁珊瑚轻轻放在地上,抬起金独异的人头,怒气冲冲的喊道:「你的金老大在这儿!」红

花鬼母一瞧,也如岳呜珂适才一样,从头顶直冷到脚跟!再瞧了瞧,人头虽然血肉模糊,却

万确千真是自已几十年的老伴!

红花鬼母巅巅巍巍的举起拐杖,颤声叫道:「是你把他杀了?」岳呜珂道:「你的臭汉

子十个也抵不上我的珊瑚!」红花鬼母怒道:「你是谁,我要把你杀了填他性命!」岳呜珂

怒叫道:「岳某人在千军万马之中几十次险死还生,在奸阉追捕之下也早巳把性命置於度

外,哈哈,你要杀我填命!熊经略的性命,我珊瑚妹妹的性命谁人来填!」红花鬼母顿时如

受雷殛,玉罗刹的话竟然一句不假,这贱汉子果然是助纣为虐,迫害忠良的了!鄙怜自己几

十年来苦心积虑,望他改好,仍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红花鬼母只觉四肢无力,拐杖慢慢的垂了下来,岳呜珂怒气稍减,道:「你待怎么?」

红花鬼母有气没力的问道:「你叫岳呜珂?是熊经略的参赞?」岳鸣珂道:「我也知道你叫

红花鬼母,哼哼,人们叫错你了,你的丈夫才是个鬼!」红花鬼母一声长叹,心道:罢了,

罢了!我还有何面目再见武林同道?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味儿,一时想不过来,骤然向石山

上一头撞去,可怜红花鬼母一世称雄,竟因误嫁匪人,累得她肝脑涂地,血溅幽谷!

岳呜珂怔了一怔,忽而狂笑叫道:「大家死了倒也干净!」纵起了身,也向山石一头撞

去!

再说玉罗刹追逐慕容冲,慕容冲已爬上高山,居高临下,把大石乱推下来,犹如冰雹骤

落,满山乱滚,玉罗刹跳避闪跃,攻不上去,忽闻得下面红花鬼母与岳鸣珂骂战之声,暗

道:不好,红花鬼母定要和他拚命。心中又悬挂铁珊瑚性命安危,叫道:「慕容冲,今日铙

你一命!」转身奔回峡谷,忽见红花鬼母撞岩自杀,大吃一惊,心道:槽了,糟了,从此又

少一个对手了!一掠而前,来得正是时候?

岳呜珂一头撞去,头顶离岩不到五寸,玉罗刹恰恰赶到,一手捉着他的足跟,硬生生拉

了回来,岳呜珂只听得耳边有人说道:「一日之间,不能连死两个高手!」睁眼一看,却原

来是玉罗刹在对自己说话。

岳呜珂跌坐地上,把手一指道:「珊瑚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玉罗刹心中大

痛,但救生不救死,强用极大的定力压住悲痛,冷笑道:「岳鸣珂你怕和我比剑么?」

岳鸣珂气往上冲,心道:铁珊瑚是你谊妹,你却如此没有心肝,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要和

我比剑,一跃而起,叫道:「你要比剑?来,来!鄙惜珊瑚妹妹看不到她谊姐的威风!」

玉罗刹笑道:「不是现在要和你比剑。咱们的师父各创一家剑术,一正一反,相克相

生,我的师父原意是待剑术练好之后,和你的师父较量一下,印证印证彼此的武功。可惜我

的师父死了,他们两位老人家比不成啦。我们各自承继一家剑术,是他俩老的唯一传人,将

来有咱们完成上辈的心愿,你不和我比剑,我还找谁去比了咱们再练它一二十年,把本门剑

法练得精通熟透之后,那时再好好较量一下,分个高下。现在比,左右不过打个平手,没有

什么意思。」

岳鸣珂心头一震,想道:原来她是这个意思。我师父现在也已风烛残年,断不会有第二

个传人的了。我果然不应轻生,令本门剑术至我而断。思念及此,顿如冷水浇头,倏然而

醒。低声说道:「谢谢你的勉励,二十年后,我在天山等你。」

玉罗刹松了口气,这时才觉心中创痛,抱着铁珊瑚的体呜呜的哭起来,岳鸣珂暗道:原

来她表面虽凶,心中却是至性至情。正要上前劝慰,山上又奔下一人,原来是卓一航,他轻

功较逊,直到现在才来。

岳呜珂咽泪叫道:「卓见,珊瑚死啦,你去劝她。」卓一航吃了一惊,上前去把玉罗刹

扶起。玉罗刹忽然想道:「岳呜珂和铁珊瑚虽然不能缔结良缘,相爱之诚,今日尽见。珊瑚

妹子得他如此相爱,死后也当瞑目的了!」玉罗刹深觉铁珊瑚较她幸福,瞧了卓一航一眼,

深情怨恨,尽在眼光一瞥之中。

卓一航为她眼光所慑,低下头去。玉罗刹思潮起伏,忽觉真正可哀的不是铁珊瑚而是自

己,痴痴呆想,不觉收了眼泪。良久,良久,才抬起头说道:「咱们就在这个山谷将她埋

了。待溶雪开山之后,再给她造墓。」

三人以剑当锄,动手挖土,挖了一道深沟,将铁珊瑚的体放了下去。玉罗刹道:「再挖

多一个!」将红花鬼母的体抱来,道:「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挖好墓穴,岳鸣珂道:「让

她兴她的汉子合葬。」把金独异的首级和体掷入穴中,说道:「我本待把他的首级祭珊瑚妹

妹,看他的妻子份上,便宜他了。」

三人将泥士盖上墓穴,默默致哀。忽闻得低低呻吟之声,岳呜珂回头一看,却是应修阳

在地上滚动,他被玉罗刹迫下深谷,扭伤足踝,目睹金独异被杀和红花鬼母撞岩等惨烈情

景,伤虽不重,已吓得软了。

岳呜珂恨恨说道:「还有一个,好,咱们再挖多一个,把他生理!」将应修阳一把提

起,玉罗刹忽道:「留他狗命!」卓一航也醒起来,道:「对啦,留他狗命。咱们要他招出

私通满洲的同党来!」岳呜珂想起当年在华山绝顶郑洪台招供之事,道:「那么这事要拜托

练女侠了。」

两番剧斗,一场伤心,自黎明闹至此刻,已是日影西移,大将垂暮。玉罗刹无心审问,

说道:「将他先带回山寨,让他多活两天。」岳鸣珂道:「一切由你处置,谅他插翼难

逃。」把应修阳提了起来,如飞上山。

回到山寨,玉罗刹立刻派遣女兵,挖通山口通路。晚饭之后,新月初上,已将铁珊瑚带

去的女兵接了回来,幸喜并无损伤,她们奔波了一天一夜,个个疲倦不堪,饱餐之后,各自

歇息。

玉罗刹和卓一航岳鸣珂却是无心歇息,三人在山中漫步,默默无言,月色溶溶,三人都

各自怅触。岳呜珂忽道:「练女侠,我有有一事重托你。」玉罗刹道:「请说。」岳呜珂

道:「熊经略身遭惨死,传首九边,愿你将他首级取回,给他安葬。」玉罗刹道:「熊经略

是我的朋友,这事我紧记在心,尽力去做便是。」岳鸣珂又道:「卓兄,将熊经略遗书交与

适当之人,这事也重托你了。」卓一航道:「小弟当得尽力,只怕今后回去掌门,难得在江

湖走动。」玉罗刹道:「你还要回去作掌门吗?」卓一航低头不语,岳呜珂替他解围道:

「卓兄回去作掌门也好,总胜於让他的师叔掌门。」卓一航一声苦笑,岳呜珂续道:「这书

就是觅不到主人,放在你那儿也好。」卓一航道:「岳兄放心,小弟纵不能亲自替这书物色

主人,也一定交给可靠的朋友代办。」玉罗刹颇觉岳鸣珂神色有异,只怕他还想不开,笑

道:「廿年后比剑之约,不要忘了。」岳呜珂道:「绝忘不了。」卓一航道:「岳兄,你今

后打算如何?」岳呜珂道:「随缘而住,随遇而安,任它红尘扰扰,我自一瓢来往。」玉罗

刹道:「咦,你说什么?真像老和尚念经。」卓一航知他看破尘缘,所说的已是悟道之语。

心道:他做和尚也好,我还没福份做和尚呢!

第二天一早,岳呜珂果然不辞而行,给卓一航和玉罗刹留了一封书信,说是师父老迈,

自己要回天山侍奉,今后余年,将致力於剑术云云。此事早在卓一航和玉罗刹意料之中,但

仍然不免感慨。

是日,玉罗刹亲自督工,将铁珊瑚和红花鬼母的坟墓建好,晚上回来,和卓一航吃了晚

饭之后,独自歇了一会,正想把应修阳提来审问,忽见粮仓起火,玉罗刹大吃一惊,拔剑而

起,外面女喽兵乱成一片,进来报道:「官军杀来!」玉罗刹道:「官军那有如此本领?」

提剑冲出寨门,忽见慕容冲率领几十名官兵,到处放火,玉罗刹大怒道:「你侥幸逃脱性

命,还敢到此。」把手一挥,众喽兵见玉罗刹出来,军心大定,随玉罗刹手势,排成圆阵,

和官兵混战。玉罗刹一剑冲前,单觅慕容冲杀。正混战间,西角又乱,月光下只见一群道

士,手执长剑,冲进山寨。

原来慕容冲当日逃脱之后,收拾伤亡,除了被玉罗刹刺伤的卫士之外,又有几名在雪崩

之际,被山石滚下,打得足断手折。剩下能够作战的卫士,不到十名。本已胆寒,想回京再

邀帮手。其时适值广元饥民大闹之后,省中官军闻警开来,魏忠贤派在「剿匪军」中的监军

连城虎也来到了。连城虎是以前西厂的总教头,和慕容冲原是同僚,闻得慕容冲在此,急来

相见,慕容冲叹口气道:「我有生以来,从未受过如此挫折。」连城虎细问情由,慕容冲一

一说了。连城虎听得金独异身死,尚没什么,闻得应修阳被擒,却是面色大变。原来魏忠贤

应修阳和连城虎都是满洲的内应,连城虎生怕应修阳被迫招认出来,露於天下。急急问道:

「玉罗刹的名头我也曾听说过,她有多少喽兵?」慕容冲道:「大约有几百吧,都是女

的。」连城虎笑道:「几百女喽兵怕她什么,咱们率兵扫平她的山寨。」慕容冲道:「几百

女喽兵虽没什么,可是明月峡奇险,大队官军,如何能开上去?加以雪崩封山,此路更难通

了。」连城虎想了一想,道:「听你所说,当日寨中女兵,也有许多被雪崩所阻,不能回

山。那么玉罗刹非开通山道接她们回去不可。我在军中大约可挑出几十名有轻功根底的,和

你摸进山去。」慕容冲摇摇头道:「还是不行,军中的武士,虽然能摸进山寨,用来抵敌玉

罗刹训练有素的女喽兵,数十名尚嫌不移。何况那玉罗刹和岳鸣珂的剑术的确非比寻常。而

且其中还牵涉着武当派的掌门。」连城虎道:「怎么了我听说武当派选出新掌门了,名叫什

么卓一航的,他们武当派素来不与官府作对,难道卓一航还会与那女魔头在一处吗?」慕容

冲道:「正是,卓一航非但和那女魔甚为亲密,而且还包庇岳呜珂,卓一航一人倒不足惧,

只是武当派的道士,个个武功精强,在广元城中的就有几十名之多,把他们也卷进漩涡,那

就更枣手了。」

连城虎面色大变,道:「应修阳非救出不可。」低声在慕容冲耳边说道:「应修阳是魏

公公心腹,得宠不在你我之下,魏公公曾几次叫我多照应他。」慕容冲本来不大瞧得起应修

阳,闻言吃了一惊,心道:既然如此,那是非救他不可的了。不觉想起应修阳以前所说的办

法,道:「应修阳倒是有一妙策,只是我辈所不屑为。」连城虎忙问道:「什么妙策?」慕

容冲道:「兴武当派化敌为友,向白石道人陪罪,求他们和我们合伙攻山。」连城虎拍掌笑

道:「好啊,正该这样。白石道人气量狭窄,他的掌门弟子被掳,咱们凭这一点就可说得动

他。」

应修阳与连城虎料得不差,白石道人等了两天不见卓一航回来,正自生气,但自已不是

玉罗刹的对手,又不敢到明月峡要人,听了慕容冲和连城虎的说词,和红云道人考虑许久,

竟然接纳,不过提出了三个条件。

白石道人提出的三个条件是:一、各干各的,各不相涉。他们求寻回掌门,绝不给官兵

助战。二、除了玉罗刹外,他们不愿伤人,若有女喽兵来攻,他们求自保。因此要官军先

去,把女喽兵敌住,好让他们进山寨搜索。三,事情一过,各走各的。以前恩怨也一笔勾

销,官中卫士不能再找武当派的麻烦。慕容冲一一答应,就此约定,当晚各自上山。

再说玉罗刹见到白石道人率众冲入山寨,勃然大怒,喝道:「白石道人,你也助纣为

虐!」女喽兵见寨主动了真怒,又见这群道士冲入山寨,自然的分出人来拦截,白石道人喝

道:「把她们手中的兵器打掉!」女喽兵个个奋勇,武当聚弟子不愿伤人,一时闲却也不能

轻易将女喽兵的兵器夺出手去。白石道人与红云道人连袂攻入,红云道人剑交左手,与白石

道人左右分进,武当二老的功力非比寻常,转眼之间,把十余名女喽兵的兵器磕飞,刀枪乱

舞,寨中大乱。

玉罗刹那知白石道人与慕容冲有那三个协定,见他们攻入大寨,只道他们已与官军一

伙,生怕他们也要杀人放火!叱哼一声,刷刷两剑,将慕容冲杀得闪过一边,冲出重围,奔

回大寨,一柄剑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武当派弟子那截得住,直给她杀入核心,白石道人怒

喝道:「妖女,快把我们的掌门弟子交回。要不然你今日难逃公道。」玉罗刹怒道:「你真

是辱没了紫阳道长的英名,教天下英雄笑话?」剑招疾展,把白石红云二人全裹在剑光之

中。

再说卓一航尚未就寝,蓦见师叔率同门杀人,吓得呆了。揉揉眼睛,知道并非恶梦,难

过之极,不知如何自处。过了一阵,听得惨叫之声大作,原来玉罗刹闯回大寨,山寨外的女

喽兵那敌得慕容冲他们的进攻,更兼兵力单薄,阵势大乱,伤亡无数。连城虎率众攻入大

寨,就在寨中放起火来,山寨都是木材茅草所建,不比砖石房屋,一被点燃,势即燎原,不

可收抬。

卓一航耳闻惨叫,目睹火光,一跃而起,冲了出来,大声叫道:「师叔,我在这儿。你

们何苦给官军助战!」白石道人道:「好,你立即和我回山。」率武当弟子去接应卓一航,

玉罗刹杀得红了眼睛,紧追不舍,她身法快疾,抢先冲到卓一航身边,卓一航道:「你让我

走,抵挡官军要紧。」把岳鸣珂的书抛给她道:「岳兄之托,你替我办吧。」原来他见师叔

如此,这番回去,虽是掌门,也必被看管,所以要把熊经略关系国运的奇书,转交给玉罗

刹。

玉罗刹怔了一怔,白石道人已到身后,玉罗刹反手一剑,叮当一声,白石道人的剑几乎

给她震飞,红云道人叫道:「我们接了掌门便走。玉罗刹你硬要与我们武当派作对做什

么?」寨中呼声震天!玉罗刹咬牙说道:「好,让你们走!」身子一侧,闯出人丛。武当派

弟子拥着卓一航全师而退。

这时大寨已全被火舌笼罩,连城虎抢人寨后搜人,慕容冲和玉罗刹在火光中恶战。官军

与女喽兵纷纷冲出大寨,霎那闲,火势越烧趟盛,看看便成火海。慕容冲与玉罗刹趁着火势

尚未合拢,边打边走,闯出外面。逃不及的官军与女喽兵在火海中呼号,转瞬化成灰烬。

这时,女喽兵十九伤亡,官军也折损过半。玉罗刹怒极气极,料不到三年来的心血,苦

心建立的根基,一旦灰飞烟灭!更伤心的是:几百名女兵,数年来同生共死,情同姐妹,而

今却不知能剩几个逃生。伤心到极,拚了性命,剑戮掌劈,身法如风,片刻之间,连毙十余

官军,慕容冲赶来截击,但他身法不若玉罗刹轻灵,玉罗刹在官军中穿来插去,转瞬之间,

又毙了十名。

激战中忽闻得有人喊道:「你们散开,追捕喽兵,让我们来对付这个妖女。」原来是连

城虎已将应修阳救出,应修阳养了两天,脚伤已癒,大叫道:「不要放走这个妖女!」与连

城虎左右堵截,玉罗刹大怒,迎面一剑,刺喉咙,戳心窝,攻势奇幻无比,应修阳力挡一

招,玉罗刹二三两招,接连发出,招招都是杀手,应修阳险丧生在剑锋之下,幸得连城虎背

后袭到,双钩闪闪,急来救护,玉罗刹反手一剑,叮当一声,将双钩格开,各自震退几步,

应修阳出了一身冷汗,举起拂尘,只敢在侧面助攻。

连城虎曾为西厂卫士的总教头,在宫廷的校尉卫士中,武功仅在慕容冲之下,却在应修

阳之上,双钩遮拦攻拒,居然敌了十多招,慕容冲挥拳冲上,成了合围之势。将玉罗刹困在

核心。

这时剩下的女喽兵纷纷逃生,边逃边叫道:「寨主,快逃出来吧!」有熟知玉罗刹性格

的还叫道:「寨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与他们硬拚。」玉罗刹心头一震,可是

这时想逃已是不能。慕容冲的武功与她相当!连城虎比她也仅略逊一筹,应修阳虽然较差,

但在三人合围的情势之下,他也可以招架得住。玉罗刹轻功虽好,但巳被慕容冲拳风所罩,

若然收剑逃时,必被掌力所伤。何况连城虎的日月双钩,既可锁拿兵器,又可钓拉手足,若

然飞身跃起,也恐被他双钩所伤。

女喽兵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明月峡的山头上剩下玉罗刹一人兴官军杀。慕容冲等

三人越攻越紧,玉罗刹一柄剑使得出神入化,变幻无穷,但也仅能自保。杀了个多时辰,拚

斗何止千招,时间已近午夜,玉罗刹气力渐竭,力不从心,心道:「不道我今晚丧命此

地?」官军们围在四周,虽然不敢插手,却在旁边呐喊助威,大声笑骂。有人笑道:「这样

美的贼婆娘我可舍不得伤她?」有人笑道:「呸,捉了她也轮不到你!」玉罗刹气得发昏,

剑招渐乱。

正在官军闲笑之际,忽地有人巨雷般的大喝道:「贼娘的,你们敢欺侮我的干女儿!」

喝声未停,官军惨叫已起,铁飞龙直冲人来,一手一个,像摔稻草人一样,将官军一个个摔

下山谷。

正是:霹雳一声寒贼胆,今宵又见老英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