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1 / 2)

简介:

一段神鸟与人类的凄美爱情故事……

一支诗经古风的千古绝唱……

两张惊为天人的双生面容……

一段世人称颂的九州传奇……

正文:

上篇

落水的一霎那,身体连痛觉都麻痹到无从感知。许是那明镜般的湖面波澜不惊久矣,却在我的闯入之下乍现冲天水柱,更兼环环鳞波……

「也该是你自己执意要闯练,后果自负……」意识模糊前,耳畔辽远地传来一声老人的嘲笑,却在下一刻时消失殆尽——在这之后,我忘记了落水前的一切……

「南有嘉鱼,烝(zhēng)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kan)。

南有樛(jīu)木,甘瓠(hu)累之。君子有酒,嘉宾式燕绥之。

翩翩者鵻(zhuī),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宾式燕又思……「

女子们的歌声真美,只是不知唱的啥。我暗自喟然,正待细听,声音却戛然而止。浑身的骨头泡在水里不知多久了,凝滞得无法动弹,我连眼睛也睁不开,只听见清朗的划水声,一波一波,荡漾得越来越厉害,有人靠近我了。

「呀——」是女子们的惊叫,我的耳朵倒是灵敏,可下一刻又没有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有人七手八脚地将我拉出了水面。

微风顽皮地拂弄着羽毛,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片刻便感到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我张开了双眼。

面前是一副陌生的男子面孔,眉长入鬓,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薄唇轻抿,只巧在唇梢一抹温柔。墨色的长发亮泽顺滑,如绸缎般从耳后搭至肩膀,随意地束在身后。白皙的颈项分明的锁骨,在白衫的映衬下更显单薄,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黄的流云滚边,腰间束一条同为金黄色系的祥云宽边锦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长衫上怕是还有些暗纹吧,只是我未曾看清,便被周遭拥上来的女子们打断了。她们惊奇地抓起我身上的衣料——可巧,我的衣料也是雪白的——里外翻看。我见着也是惊讶,明明一直被水浸泡着,怎的就已经干透了呢?挣扎着平衡想要坐起来,却又引来女子的尖叫。

她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可是她们那惊恐的眼神,明明是奔我头顶上去的——我抬头,略一失笑——是我的翅膀。

那名男子却没有动容,他缓缓抬手,召唤一名服饰与他人不同的红衣女子来到他身边,我伸直了脑袋想听他说些什么,他却只是淡淡地向女子做了个手势。於是,在红衣女子的沉声喝令下,大家都安静了,垂首站在男子两侧。而他,嘴角上扬,温润得像那块白玉,朝着我,笑了……

这便是我与辰逸的初见,那天正值清明,我一无所知,他也纯净得像那如镜湖水。

此后,我便在这镜湖苑里安了家。说是镜湖,只是我依照自己落水的地点给这里取的名。我不会说话,说了怕是她们也听不懂,因为她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但我是不必说话的,因为他也不说话——那个我常伴着的男子——辰逸。

「辰逸」二字是由我在他腰间那块羊脂白玉上所见。我好奇地扯起白玉,探询地望着他。他有些惊讶,低着头思忖了半晌,终於哑着嗓子告诉我两个字:「辰……逸……」然后指指他自己。我笑了,模仿着念道:「辰……逸……」然后指指他。腔调有些生涩,他脖颈泛出些粉色,抿着唇笑了,笑得真好看,就像温润的镜湖轻泛涟漪,撩拨着我的心,酸酸甜甜,像菱角的味道。

从此以后,我只是「辰逸!辰逸!」地寻找他的身影,也不管周遭女子惊讶不满的目光。辰逸身上的暗纹我也算是研究清楚了,是四爪的狻猊——龙生九子之一。

他是一个很闲的人。我每每找他,他不是在写字作画,便是在焚香弹琴。而我又是个闲不住的人。他研磨运笔,我便将双手饱蘸墨汁,毫不客气地在案前宣纸上作画——细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看!是你!我指着他傻笑,他也无奈地摇着头笑了。

於是,他抚琴的时间更多了一些。这也正合我意——因为他喜欢在我喜欢的镜湖边上焚一炉伽南,闭目抚琴。他的琴弹得好听,我以为与他那双玉脂般的窍细双手分不开关系。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透着谦和味儿,就只有那十支根根分明挺翘的手指才显出一丝傲气。我喜欢看他抚琴的手,托、劈、挑、抹、剔、勾、摇、撮、按、滑、揉、颤,无一不显铮铮傲骨。在他身旁,总有那名红衣女子静静守候,或端茶送盏,或燃炉添香,什么都不用做时,她也要扛一把掌扇寸步不离。我不喜欢她杵在那里,但有一天她没出现,我却明白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我又伏在案边,看辰逸抚琴。红衣女子不在,湖中照例有三四个黄衣女子撑着小船穿梭於莲叶间。若是往日,黄衣女子们总是要和着辰逸的琴声高歌两曲——

或是「湛湛露兮,匪阳不曦,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又或是「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又或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又或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若是后两首,女子们便会肆无忌惮地嬉笑,并羞赧地向辰逸投来觊觎的目光。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听不懂。辰逸也毫不在意。

而那天,却没有人与辰逸的琴声和歌,湖中的女子们都埋头采莲,显得意兴阑珊。唯一不变的还是辰逸那埋首抚琴的身影。我终於感觉到不对劲儿,撑起身子挡住日光,两手按在辰逸的手上——

琴音不在调上你听不见吗?

我表达不出来,辰逸却读懂了。他释然地笑了,不再抚琴,邀我坐在他身边,小酌茗茶,一坐便到斜晖。

於是第二天,红衣女子捧着一副琴来寻我,教了我如何校音调音,从此她鲜少在湖边露面了……

中篇

两人独处湖边时,我常常将自己的翅膀展开扑腾,试试它的硬度和力度,究竟要怎样才能承载我的重量。刚来到镜湖时,翅膀软得无法承力,只是规矩地敛在身后。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女子们见惯了翅膀不再尖叫,我的翅膀也乐得舒展开来,让洁白的羽毛根根分明地在阳光下沐浴。这天,我一跃而起,趁着金风卷着荷香飞了起来。我吃力地挥动双翅,想教辰逸看我日日修炼的成果。辰逸仰着头,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却失了唇边那抹温柔的笑。良久,他才埋首弹琴,无动於衷。

那天,他的琴声尤其跌宕起伏,参差错乱。而我沉浸在喜悦之中,循着他的调子高低快慢,任己徜徉。终於我精疲力竭回到他身边的一刹那,弦断了,我吓了一跳。他向我伸出手来,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火苗隐隐喧腾,两人独处湖边时,我常常将自己的翅膀展开扑腾,试试它的硬度和力度,究竟要怎样才能承载我的重量。刚来到镜湖时,翅膀软得无法承力,只是规矩地敛在身后。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女子们见惯了翅膀不再尖叫,我的翅膀也乐得舒展开来,让洁白的羽毛根根分明地在阳光下沐浴。这天,我一跃而起,趁着金风卷着荷香飞了起来。我吃力地挥动双翅,想教辰逸看我日日修炼的成果。辰逸仰着头,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却失了唇边那抹温柔的笑。良久,他才埋首弹琴,无动於衷。

那天,他的琴声尤其跌宕起伏,参差错乱。而我沉浸在喜悦之中,循着他的调子高低快慢,任己徜徉。终於我精疲力竭回到他身边的一刹那,弦断了,我吓了一跳。他向我伸出手来,眼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火苗隐隐喧腾,最终却熄灭,只剩一汪清泉吞噬了落寞的眼神——手轻抚过我的头顶和额际,最终落於我不解的眉心,凉凉的……

最终却熄灭,只剩一汪清泉吞噬了落寞的眼神——手轻抚过我的头顶和额际,最终落於我不解的眉心,凉凉的……

三天后的清晨,我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

「既然你听得懂我们说话,那你定然是一只鸟儿咯?」

面对这只自称「杜鹃」的鸟儿,我疑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妨,我带你到我们的小王那里,兴许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说罢,她飞向镜湖的对岸。

我有些踟蹰。辰逸这会儿还未起床,而我不告而别,他会担心吗?可是……

望着逐渐远去的鸟儿的身影,我心下一狠,挥翅追去。

小王其实住得不太远,只是要穿过湖对岸的朱红高墙,飞出镜湖的领地。原来朱墙内外迥乎不同,那里有沟渠、农田,男耕女织,还有大片森林。在那里,我见着了杜鹃口中的小王——一只「孔雀」。

「你确实是只非同寻常的鸟儿,但我也猜不出你的来历。不妨你去森林深处找狌狌吧!」这位鸟中的君子说道,他的身边还依偎着一只娇小的白色母孔雀。

「狌狌?」

「他是一只人面白耳的神猴,能知过去不知未来。你的事或许他能帮你解答。」(狌狌:见《山海经》,通晓过去,不知未来。)

「可是她好笨,我带她飞到这儿的速度都够我从大湖到森林飞五个来回了。」杜鹃嘟囔起来。

於是,我辞别了杜鹃和孔雀,只身前往森林的深处。本就消耗大量体力的我,到天黑都没能找到狌狌,筋疲力尽不愿善罢甘休,只得露宿枝头等待第二天。

第二天,是狌狌找上我的。

「听快嘴杜鹃说,你是一只奇异的鸟儿?」

我略一点头,狌狌已将手掌按向我的额际,「能有什么过去我是不知道的!」

我的眼皮沉重了起来,黑暗中,眼前像走马灯一样晃过一帧帧景象:

辰逸面朝湖水直身而立,一道白光从天上直灌而下,坠入镜湖……

辰逸倚在船首,看众女子将散发白色微光的女子从莲叶间打捞起来……

辰逸立在寝殿门前,抬手冲冲未敲门。门内女子翅膀搭在一边昏睡着……

辰逸倚在床边,伸手将几缕长发绕过女子耳后,愣愣地看她睡颜……

辰逸抚琴之际,侧头看着伏在案边貌似听琴实则睡着的女子,唇角紧抿,憋了一个笑……

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的辰逸……

「啧啧啧,看来你与这位王爷交情不浅啊……」狌狌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眼前画面,「不过这样看来你也确实只有三个多月大。还是个孩子呀!难怪杜鹃会嫌你不会飞……」

原来,所谓的我的过去就是这样,不过是诞生的方式比较特立独行而已。只是这些我都不感兴趣,倒是辰逸的身份原来是个「王爷」,虽然不知何谓「王爷」,可我却知,自从走了狌狌这一遭,我恨不得马上回到他的身边了。

回到镜湖,已经是我离开的三天后了。返程比来时更加艰巨,因为不知何物能吃,除水之外我别无可取。饥寒交加,我疲倦异常。好不容易趔趄地翻过朱红院墙,我已筋疲力尽。望着对岸隐约的灯火,我怅然——他呢?他可会寻我?可会像我这般想与他在一起?

熟悉的琴声隐约传来。我用尽力量飞了起来,偏偏倒倒,看对岸越发靠近,看抚琴之所越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