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这不是谋杀──我的上帝,这不是!对你只是那么轻而易举,什么也不用做。这就够了。人们不能归咎於没有做什么!」

「不,对医生能──这是你能用来对付医生们最严厉的指控!」范笃拉大夫双手抱起卡蒂亚可爱的头,她那深蓝色眼睛的眼睑闪动着。「但有件事你绝对不可做:再也不要让你丈夫接近你。」

「我绝不会──打从昨夜和你之后。」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丈夫有病……知道我的意思吗?」

她点点头,眼光里充满厌恶与恐惧,「我怎么样?」带着压抑情绪的嘶哑声调问。「是否我也……意思是说我……」

范笃拉紧紧地将她抱过来,一阵猛烈的颤抖透过她的全身。「我会为你检查,别害怕,亲爱的,别紧张。」

他为她抆干眼泪,将她带回屋内,在赫勒森的书房,他给詹米兹大夫挂电话。

「这是一个太早的电话,大夫,」詹米兹大夫在他的私人诊所说:「有什么麻烦?」

「这和赫勒森有关。我是从他家打电话。他在楼上他太太的卧室里,没有躺进棺材,真是太幸运了。我是代他打这个电话。」

「赫勒森使自己过度紧张吗?」詹米兹关心地问。「在他太太的卧室……想想看,那是多么奇怪的事!而且他还有高血压──他应该更加小心才是。好吧,我会在一小时内到达。无法再快。你已经做了所有该为赫勒森做的事,该没问题吧?」

「当然。」范笃拉大夫咬着下唇。这个人的语气带着多么轻蔑的谦虚!「你应该尽快做一次静脉摄影。」

「或许。」詹米兹大夫有点恼火;这个家伙居然厚着脸皮建议,好像只把他看作一名初级医生。「谢谢你,范笃拉大夫,」他很不自然地这样说。

「啊,还有一件事。」范笃拉大夫不快地说出另一宗建议。「什么时候为赫勒森做一次华塞曼氏反应测验。你得到的显着阳性反应,应该会教你非常吃惊。」

他没等詹米兹回答便挂上听筒。当他回转身来,卡蒂亚正站在他背后。他没有注意到她走近。

「现在做什么?」她问,语调就像孩子。「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们必得将这件事报告公共卫生局。所有梅毒接触,都得报告。」

「指名?」

「不,不会。首先,这是为了供统计用。其次,如果患者拒绝检验与治疗,就得报告姓名,而他则会被强迫接受治疗。」

「而我也会给列入他们的纪录……」

范笃拉大夫没有回答,但他的默不作声已经够了。法律规定,所有已知的接触者。那就是说卡蒂亚──与范笃拉本人也得包括在内。

「我的天呀,真是太可怕了,」卡蒂亚靠着他,用双手掩着脸。他们听到园丁在大厅里喊叫。

「艾佛丽!主人要一杯茶。女主人在哪里?」

「我害怕!」她畏缩地说,缠住范笃拉。「把我从这里带走,如果你爱我,救我脱离这个恶魔!」

「等他回复正常,会要好几个星期。我猜,詹米兹大夫会立刻将他送往医院。没有医院方面的同意,他不能离开。」

但范笃拉错了。詹米兹大夫允许赫勒森留在自己家里。他给他再打两针,和他讨论比赛姿势,讲了一些医学上的笑话,然后对他说:「休息几天,你就会完全复原,」而离开了病房。当他处方时,告诉卡蒂亚:「你丈夫所要的是爱情的照顾,以及和平与安静。不要兴奋。血压太高,但我们会使它降低。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争吵?」

「没有什么特别事故,」卡蒂亚抱持淡淡的审慎态度,望着詹米兹大夫。他撕下拍纸簿上的处方放在桌上。没有提到别的病,卡蒂亚也没有发问。当他检查过赫勒森的心脏后,在卧室里已经够麻烦了,因为他曾想检查一下病人的较低部位,但赫勒森缩进被单里去。

「住手!」他怒吼一声。

詹米兹大夫抓抓他的头,坐在床边。

「那么,这是真的?」他问。

「胡说!我要控告范笃拉这家伙!」

「如果你高兴,当然可以,但是公共卫生局会要你接受他们的医生检验,以取得证据。你是否有把握认定范笃拉的诊断错误?布鲁洛,我不只是你的医生,同时也是你的多年老友。你晓得的,我们需要相互闪避吗?范笃拉知道你有梅毒。如果我不能使他相信,我在为你治疗,他会毫不容情的向当局指名报告。因此,你得让我看看。」

他拿掉被单,将赫勒森的睡衣褪下,他僵直地躺在那里。

「大夫,怎么样?」他低声地问。

「无可怀疑。」詹米兹大夫靠回到床脚,「现在,你最好什么都说出来。在那里得来的?谁跟你接触过?」

赫勒森瞪着天花板,汗珠从他的秃头冒出来,沿着耳朵流到枕头上。

「我太太,」他慢慢地说,「我有几个月,除了和我太太,没有和任何别人发生关系。」

为的是报复昨晚的事!赫勒森感到一阵虐待狂的高潮。我希望他们能将她找去公共卫生局,他想,检查她,质问她──我那高贵的妻子,我那敏感羞怯的小紫罗兰!他在床单上抆着双手,感到深深的满足。詹米兹大夫则作着记录。

「梅毒:接触者,卡蒂亚。赫勒森,」他用很大的字体写着。

当詹米兹大夫和卡蒂亚道别的时候,并没有向卡蒂亚提到她丈夫说的那些话,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吻她的手。他们之间,有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詹米兹大夫回到他的诊所之后,马上走去电话机旁拨了范笃拉大夫的号码。对詹米兹大夫而言,真是一大震撼,他关心地思索着。事实上,确实教人惊讶,一个像卡蒂亚这样的女人,居然会罹这种病。

「我是詹米兹,」当范笃拉大夫接听电话的时候,他快活地说,「你在治疗卡蒂亚,不是吗?或者我错了?」

「卡蒂亚是我的病人,不错。」

「那么我建议你为她做做华塞曼试验,」詹米兹得意地说着。「显着的阳性反应,应该会救你非常吃惊!」

范笃拉微笑着,默不作声。他自己的话!「明天我会为卡蒂亚检查。不管如何,这是我的预定计划。」

「因为她是接触者,」詹米兹大夫说,声音大而清晰。「她丈夫已指名她。他在过去数月,除了和她,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但是范笃拉大夫不愿再听下去。他挂断了电话。

座落在百花盛开的篱笆后面的这幢巨宅,有着两个星期的和平。一种虚伪的和平,和平中聚集着狂暴的势力。

赫勒森躺在床上,正享有显着而快速的复原。他有许多访客。那些他参加的俱乐部,那些他捐过钱的运动之类,都派人来探望他。他宁愿享受这种病中清福以及所有这些对他幸福的关切。他排出一份所有由他支持的机构的名单,看看哪些个会来探望他,啊,你们瞧,他们全都来啦。

「这就是全部,」赫勒森核对过名单最后一个时,开心地说。「那么,卡蒂亚,我的太太又将如何?她打算为我做点什么?」他轻轻地拍着床铺,向他点点头。「过来,坐在这里!我感觉强壮得像一头牛!过来──我要摸你。」

但卡蒂亚留在窗口边,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下到她的背脊。

过去两星期已经改变了她。范笃拉大夫为她作过检查,做了抹片,送去检验,得出的反应是阴性(即未沾染性病)。因此,她可说没事,染病的恐怖已被驱逐。范笃拉大夫本人则跑去找一位友好的同业作检查,同样安心地回了家,因为也是阴性反应。自后,卡蒂亚每天只要一有机会,不论早晨,午饭后,晚间,任何时间能够走开,便直接跑来范笃拉大夫处,投入他的怀抱。

他们在看病时间内,两项检验之间,或是卡蒂亚能在实验室里找到范笃拉,他们俩便紧紧地搂着躺在桌子上,卡蒂亚只需手臂一挥,将桌上的便条和纸张扫到地上。有一回,当他正在解剖一只死猴子的大动脉,她出现了。她撕下他那沾上血迹的围裙,由头顶脱掉自己的衣服,伸出双臂,将范笃拉紧紧抱住。

这是如梦般的陶醉,奔向万丈深渊的旅程,但他们把这深渊看作天上乐园。

「我们发了疯!」范笃拉大夫只这样说过一回,那是当他们俩满足地躺在一起,吸着最后一支香菸时。「你有没有请求离婚?」

「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她的手抚摸着他赤裸的身体,抚摸着他的胸部和头。他握住她的手指,吻着。她翻滚到他身上,用她那修长的双腿夹绕着他。「什么时候你会对我不忠实?」

「永不。」

「啊,当一个男人这么说,他便是在自动扯谎!」她用双手抱住他的颈。她的黑发下垂,盖住了她的眼睛。「如果你不忠实,你知道我会怎样做?我会杀死你──还有她!不要笑,我身边总是带着一支手枪。」

「你没有!」

「但是我有。那是布鲁洛的,以前放在他的衣柜里。现在是我的。」她吻他。她那细细的牙齿轻轻咬着他的下唇。「因此,你得小心点,范笃拉大夫。」

这,许多次教范笃拉感觉到他对卡蒂亚的爱,会演变得有多危险。他感觉到这无异接管了他,将他的意志力慢慢地消耗殆尽。他那么渴望她的身体、她的抚摸、她润湿的嘴唇以及她芳香的头发,光滑、柔软的皮肤。每当夜晚来临,而她尚未出现时,他会变得坐立不安。有一回,因为受不了牵罣与慾望的煎熬,甚至在晚上十点,直接打电话到她家里去。

「保龄球俱乐部有人来,他们还和布鲁洛在一起,」卡蒂亚在电话里说。「我不能来,今晚不能,我可怜的情人……」

「你丈夫的情况怎么样?」

「很好。他和他的朋友们坐在那里玩牌。但他看来选算平静。尚未作过碰我的真正尝试。我想他也许会同意分开。不过,到现在我们并未讨论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