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3 悲剧上演

为了清楚呈现我即将描述的事件,我在此附上一幅史岱尔庄二楼的房间分布图〔附图1〕。由图中可以发现,佣人房都在B门的后面,与右翼的各个房间(包括英格沙普夫人的房间),都没有直接的通路。

那天劳伦斯.凯文帝斯将我从睡梦中摇醒时,天色一片漆黑,感觉上应该仍是半夜。他手持一根蜡烛,脸色惶恐不安,我直觉到情况有异,而且事态可能相当严重。

「怎么了?」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努力振作起精神。

「母亲好像病得很严重,痉挛发作似的,但是房门锁起来了,我们进不去。」

「我马上去看看。」

我跳下床铺,随手罩上一件睡袍,和劳伦斯三步并作两步疾走,顺着房间通道再穿过二楼走廊,快速走到房子的右翼。

约翰.凯文帝斯在半途加入我们,途中又看到一两位仆人慌张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劳伦斯对他的哥哥说:

「该怎么办才好?」

我心中暗想,劳伦斯犹豫不决的弱点,一旦遇上了紧急事件就暴露无遗。

约翰上前使劲转动英格沙普夫人房间的门把,但是房门显然是从里面反锁起来的,而且门闩也闩上了,所以根本无法由外面打开。此时,史岱尔庄里的人已经骚动起来,而夫人的卧室内,仍持续传来怪响,显然得采取必要手段了!

「要不要从英格沙普先生的房间进去看看,少爷?」荳克丝喊道:「噢,可怜的夫人!」

这时候我突然想到,英格沙普先生呢?在这重要关头为何独不见他的人影?约翰打开他的房间,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劳伦斯拿着蜡烛,亦步亦趋紧紧跟着,在昏暗微弱的烛光下,我们可以看到英格沙普先生的床铺清洁平整,其他陈设也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我们一行人直接走到通往夫人卧室的那道内门,发现也是自内锁死,而且上好了闩。这下如何是好?

「噢,天哪,少爷!」荳克丝拧着双手哀叫:「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我想别无他法,只有破门而入了。不过要直接把门撞开可不是容易的事。这样好了,先差一个女佣去叫醒贝里,让他马上去请威尔金医生过来;我们几个就留在这里设法把门撞开……等一等!辛西亚的房间里不是也有一道门可以通到母亲的房间?」

「是的,少爷,不过那道门一向都是锁死的,从来没有使用过。」

「事到如今,不妨试一下再说吧。」

他从走廊飞快跑到辛西亚的房间,玛莉.凯文帝斯已经早一步到了,正在用力摇着熟睡中的辛西亚,设法要叫醒她。看这场面,她八成是个非常嗜睡的女孩。

过一会儿工夫,他再度回到英格沙普先生的房内。

「没有用,那道门果然也给锁死了,现在只有把门打破再说了。我想这道门应该比走廊上那道门稍微薄一点。」

我们二话不说,同时使劲撞向木门,没想到那门真的是十分牢靠,怎么撞也硬是文风不动。不过,最后总算推出一点空隙,然后突然间,木门发出一阵巨大的撕裂声,陡然向内崩开……

我们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房间,劳伦斯仍手持蜡烛。只见英格沙普夫人躺在床上,全身因为剧烈痉挛而颤动,床头的小桌倒在一旁,显然是挣扎时不慎掀翻的。我们进去之时,她的痉挛刚刚缓和下来,四肢也逐渐松弛,整个人虚脱地倒在枕头之上。

约翰快步走到房间的另外一端,点亮瓦斯灯,指示身旁的女佣安妮赶快下楼拿一瓶白兰地上来,然后走向母亲。我则是顺手打开靠走廊的那道门。

我望向劳伦斯,想告诉他既然我站在那里也帮不上忙,那我最好先行离开;但是话到了嘴边却硬是吐不出来,因为,我从来没有看过谁的脸色如此阴森惨白,简直像鬼一样。他握着蜡烛的手不停地颤抖,融蜡四散飞落在地毯上,他的眼睛像是被吓直了还是怎么样,楞楞瞪着我后方墙壁上的某个定点看,好像上面有什么东西让他瞬间化为石雕。我本能地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却未发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壁炉中的灰烬仍然发出隐隐的红光,其上的摆饰亦是整齐有致,丝毫不见可疑之处啊!

英格沙普夫人的抽搐似乎已经停止,可以断断续续地说话了:

「现在……好多了。来得好……突然。真愚蠢,把自己锁在……里面。」

床上蓦地出现一条长长的身影,原来是玛莉.凯文帝斯搀扶着辛西亚站在门口。辛西亚脸色潮红,呵欠连连,尚未完全清醒,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凯文帝斯夫人怀中。

「可怜的辛西亚吓坏了。」凯文帝斯夫人低声说道。

她身着平常在农场工作穿的白色罩身长袍,显然现在的时间比我估计得更晚些。我看到窗帘上透出一层乳白色的微光,壁炉架上的时钟即将指向五点。

这时,床上传来一声勒喉的惨叫惊动了我,剧痛再度侵袭年迈无力的老夫人。她无法控制地疯狂抽搐着,现场立即陷入慌乱之中,大伙虽然全部围在床边,但却完全无计可施。最后那次发作,让她整个人从床上挺了起来,要一直到她把头和脚踝放松下来,身体屈成一个弓形后,痛苦才告结束。玛莉和约翰试着让她再喝一些白兰地,但是根本徒劳无功。片刻之后,夫人的怪病再度发作,全身扭得不成人形。

这时,包斯坦医生十足医生架势地疾步跨进了房间,一见到倒在床上的夫人,他立时楞在原地,双眼发直;当下夫人又发出挣扎的声音,盯住医生说道:

「阿福烈德……阿福烈德……」

说毕,夫人向后一仰,栽倒在枕头之上,动也不动了。

医生跨步向前,抓起她的双手向上抬起,施行所谓的人工呼吸术。他简短地向仆人交代几个指示,然后急躁地挥挥手,要我们全部退到一旁。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过我想大家心里其实都明白,如今一切均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了。不过从包斯坦医生专注的神情看来,他似乎仍然不愿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过了许久,包斯坦医生不得不停止急救,沉重地摇摇头。这时,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威尔金医生──英格沙普夫人的私人医生,一位身材矮胖、光鲜的男子──也火速跑了进来。

包斯坦医生向他简单说明自己正徒步经过农庄大门,就看到了车子急驶而过,探问之下才知道车子要去接威尔金医生,於是他死命跑向史岱尔云云。他微微指向床上的遗体。

「真……遗憾,真……是太遗憾了!」威尔金医生嗫嚅道:「可怜的夫人,实在是操劳过度……操劳过度了。她就是不听我的劝,我常跟她说心要放宽,但就是没用……她实在是过於热中公益活动了。人总是要服老,要服老啊……」

我注意到,包斯坦医生的眼睛一直盯着威尔金医生看,他说:

「威尔金医生,她的痉挛非常剧烈,可惜你来不及亲眼目睹,它们的症状非常符合……僵直性痉挛的特征。」

「哦?」

威尔金医生马上意会了。

「我想和你私下谈几句。」包斯坦医生说,向约翰问道:「你不会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