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翌日早晨,纳许组长来找我。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我就非常喜欢他。他是典型的乡镇刑事组长。高大,帅气,双眼定静而善思,态度刚直无私。

他说:

「包顿先生,你早,我猜你大概料得到我来找你的目的吧。」

「是,我想我能猜得出来。是匿名信的事。」

他点点头。

「你手上有这样一封信对吧?」

「没错,我们刚到这里就收到了。」

「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我想了一分钟,然后尽可能将那封信的措辞重述一遍。

组长面无表情地听着,看不出任何情绪反应。等我说完后,他表示:

「我明白了。包顿先生,那封信你没保留着吗?」

「很抱歉,没有,因为刚开始我以为那只是不满外来者的个别事件而已。」

组长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他简要地说:

「真可惜。」

「不过,舍妹昨天又收到了一封。」我说,「我及时从她手里抢救下来,所以没有扔进火里。」

「谢谢你,包顿先生,你真细心。」

我穿过屋子来到书桌前,打开放信的抽屉锁(我觉得让帕翠姬看到很不妥),把信递给纳许。

他读了一遍,然后抬眼问我:

「这封跟上一封的外形一样吗?」

「应该是的──就我记忆中是的。」

「信封和信也是一样吗?」

「是的。」我说,「信封是用打字的,信件本身则是用贴字的。」

纳许点点头,把信收进口袋。然后说:

「包顿先生,不知您能不能跟我去一趟局里?我们可以在那边开个会,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往返周折。」

「当然可以,」我说,「现在就去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门口有一辆警车,我们乘着它直奔而去。

我问道:

「你觉得你们能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吗?」

纳许轻松而自信地点点头。

「噢,是的,我们会破案的,只是时间和程序的问题。这些案子查起来虽然较慢,但绝对有把握。只要慢慢缩小范围就成了。」

「把不可能的人选一个个排除掉吗?」我问。

「是的,还有一般的例行程序。」

「你是指检查信箱、验证打字机、指纹之类的事吗?」

他微微一笑。

「没错。」

抵达警局时,我发现西蒙顿和葛菲诗已经在里头了。我被引介给戈雷夫巡官,他身着便衣、下巴瘦长,身形高大。

纳许解释道:

「戈雷夫警官是从伦敦过来帮忙的,他是匿名信案的专家。」

戈雷夫警官惨然一笑。我心想,一辈子都花在追查写匿名信者的身上,一定很教人丧气吧。然而,戈雷夫警官抑郁的笑容中,却透着一股热忱。

「这些案子都一样,」他的声音低沉忧伤,有若一只颓废的警犬,「信中的措辞和内容都十分相似,你看了一定会很惊讶的。」

「两年前我们有一个案子,」纳许说道,「戈雷夫那时就帮过我们。」

我看到有些信就摊在戈雷夫面前的桌上,显然他刚才一直在查阅那些信。

「难就难在如何取得这些信。」纳许说,「大家不是把信扔进火里,就是不承认收过。太无知了,而且还怕跟警察扯上关系。这儿的人实在太落伍了。」

「不过我们还是弄到了一部份,足够展开调查了。」戈雷夫说。

纳许从口袋里掏出我给他的那封信,把它交给戈雷夫。

戈雷夫很快瞄了一遍,把它跟其他信件放到一起,赞赏地说道:

「很好,非常好。」

我可不会用这种形容词去描述那封信,可是我想专家有自己的看法吧。我很高兴那些又臭又长又恶毒的信,竟然还能给某些人带来快乐。

「我想,我们手边的信已足够展开调查了。」戈雷夫警官表示,「我想请求各位先生,若再收到任何信件,请马上送到这里。而且,如果听说有人收到──尤其是你,医生,如果有听到病人提到的话,请设法让他们把信带到这儿来。我这边已经有……」他的手指灵巧地翻动信件。「给西蒙顿先生的一封,收信时间在两个月以前;给葛菲诗先生的一封;一封给金琪小姐;屠夫穆奇的太太一封;还有三丑酒吧的女侍珍妮佛.克拉克的一封;西蒙顿夫人收到的那封;这封是给包顿小姐的……噢,还有一封是银行经理拿来的。」

「收藏倒是不少嘛。」我说。

「而且每封都可以找到其他相似的案例。这封就跟女帽部那个女人写的一样;这封则像极了北森伯郡一个女学生写的信。告诉各位吧,有时我还真想看点新鲜的内容,而不是这些老掉牙的东西。」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低声说。

「先生,确实如此。你若干我们这行,就会懂了。」

纳许叹口气说:

「确实是这样。」

西蒙顿问:

「你对写信者是否有具体的看法?」

戈雷夫清清嗓子,发表了一场小演讲。

「所有这些信都有某些共通处。我会为各位逐一列举,之后也许能让你们想起什么。这些信的内容是由某本书上剪下来的字母拼成的,那本书很旧了,我想应该是一八三○年左右出版的。写信者显然想借此避免让人识破自己的字迹。大家都知道,辨识字迹是件十分容易的事……而模仿的笔迹到了专家面前,也会原形毕露。这些信和信封上并无特征显着的指纹,也就是说,这些信被邮局和收信人摸过,还有一些零星的指纹,但没有一套指纹是所有信件所共有的。因此,这表示写信的人很小心地戴了手套。信封是用温莎七号的打字机打出来的,机器已经很旧了,键盘上的a键和t键都不在一条直线上了。大多数信件都是透过本地邮局寄出或亲自投递的。依我看,信是女人写的,大概是中年妇女或老妪吧,而且很可能未婚,不过这点不是很确定。」

众人静默了一两分钟,然后我说:

「你们把成败都押在打字机上了,是不是?在这样的一个小地方,找起来应该不难。」

戈雷夫警官悲哀地摇摇头说:

「这点你就错了,先生。」

纳许组长表示:

「可惜打字机太容易找了,那是西蒙顿先生办公室的一台旧机器,他送给了我们的女子学院,打字机在那边,人人都可以使用。本地所有的女士都常去学院。」

「难道你们不能从……从指法中找到一点确切的线索吗?」

戈雷夫点点头。

「这一点倒是可以做到──问题是,这些信封都是某个人用单根手指打出来的。」

「那么说,此人不太会打字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应该说,那个人会打字,但不想让我们知道。」

「不管写这些东西的人是谁,她实在太狡猾了。」

「没错,她真的很狡猾,」戈雷夫说,「写匿名信的技巧她都一清二楚。」

我说:

「我从没料到,这些乡里的村妇会这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