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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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底格仑利希太太又回到娘家来了,虽然她经历了一段不平常的生活,现在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她又要参加祈祷,又要在「耶路撒冷晚会」上听丽亚·盖尔哈特朗诵,她的心情却显然非常愉快,满怀希望。

她是从布痕回来的,这一天她那参议的哥哥到车站去接她,跟她一起乘马车回来。马车一走进霍尔斯登城门,参议就禁不住恭维她说,家里的人除了克罗蒂尔德以外,她实在是最漂亮的一个。「噢,天啊,我恨你,汤姆,」她回答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挖苦一个老婆子呢……」

但是参议说的确实是由衷之言:格仑利希太太的确出色地保持住她的风韵。她那金灰色的头发非常茂密,她在头边梳起两个蓬,然后从两只娇小的耳朵上面拢到后面去,用一个贝母的梳子在头顶高高挽起一个髻;她灰蓝色的眼睛仍然闪露着温柔的目光;此外,她的美丽上唇,她的美丽鸭蛋脸和柔嫩的肤色,这一切给人的印象是,她还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谁也不会想到她已经年满30了。她戴着一副非常精致的金的吊耳环,这种耳环在祖母一代就非常流行,只不过式样略有不同罢了。暗色的薄绸衣服,缎子翻领和平条子肩饰,松宽的腰身,使她的胸部望去丰满而柔和,极富魅力。

正像我们前面说过的那样,她的心情很好,每逢星期四,当布登勃鲁克参议、布来登街的几个本家、克罗格参议、克罗蒂尔德、塞色密·卫希布洛特带着伊瑞卡来吃饭的时候,她就有声有色地谈起慕尼黑来,谈那儿的啤酒,谈通心粉,谈那个要给她画像的艺术家,谈留给她印象最深的宫廷马车。她有时也顺便提到佩尔曼内德先生,而如果遇到菲菲·布登勃鲁克说出下面这样的话,像什么这样的旅行惬意固然惬意,却不会带来实际的结果,这时格仑利希太太就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理睬她,向后仰着头,却又尽力把下巴贴到胸脯上。

此外她又新添了一种习惯,每逢门铃在走廊上响起来的时候,她就急急忙忙跑到楼梯口去看来的人是谁……这是什么意思呢?这件事大概只有伊达·永格曼——冬妮小时的保姆和多年的挚友——一个人知道。永格曼常常对她说:「小冬妮,我的孩子,他早晚会来的。他不会存心做傻瓜的……」

家里的人也都感谢冬妮给家中带来了欢快的气氛,说实话,家中的空气这时确实非常需要活跃一下。原因就是,随着时日的推移,公司主人和他的兄弟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改好,反而可悲地日渐恶化下去。两兄弟的母亲,老参议夫人,忧心忡忡看着事态的发展,为了居中调停,不知呕了多少心血……她虽然一再规劝克利斯蒂安应该更正常地上班,克利斯蒂安却只是心不在焉,以沉默代替回答。有时他的哥哥也这样责备他,这时他的态度就变得严肃不安,显得心事重重、羞愧难当。他并不为自己辩解,而且接连几天,在办理英文书信方面确实表现了更多的热忱。但是在哥哥身上却越来越发展一种对兄弟的恼怒和鄙视,虽然克利斯蒂安对哥哥的指责并不辩解,只是沉思地、目光惶惑不安地表示接受,哥哥的恼怒和鄙视却依然不能稍减。

托马斯的繁忙和他的神经状态不允许他同情地或至少平心静气地倾听克利斯蒂安对自己变化多端的病症作详细的描述,在他母亲和妹妹面前他甚至厌恶地称这些病症为「令人厌恶的自我观察的愚蠢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