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二、彼埃尔·格兰古瓦

然而,观众见到他那副扮相,所感到的一致满意和赞赏的情绪,又随着他演讲的话语渐渐消失了;他还不识时务,结尾竟然讲了这么一句话:「等红衣主教大人法驾一旦莅临,我们就开场。」结果,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雷鸣的嘘声中了。

「马上开演!圣迹剧!圣迹剧马上开场!」观众吼叫起来。

「马上开场!」磨坊约翰的尖声怪叫超出所有的声音,冲破这片喧嚣,犹如尼姆杂声乐队中的高笛。

「打倒朱庇特!打倒波旁红衣主教!」罗班·普斯潘和高踞窗台上的其他学生也大喊大叫。

「马上演出寓意剧!」观众纷纷附和,「马上!立刻开演!要不,给演员和红衣主教准备口袋和绳子!」

可怜的朱庇特吓掉了魂儿,愣在那里,胭脂抹红的脸透出苍白色,霹雳也失落了,他摘下头盔,连连鞠躬,一边发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红衣主教大人……使团……佛兰德的玛格丽特公主……」他语无伦次,心里毕竟害怕被吊死。

他左右为难:等待吧,他要被民众给吊死,不等待吧,又要被红衣主教给绞死,两边惟见深渊和绞刑架,别无选择。

幸好有人挺身而出,给他解围。

原来,此人待在栏杆和大理石案之间的空地里,身子又细又长,完全被他背靠的圆柱遮住,谁也没有看见。他高高的个头儿,干瘦的身材,脸色苍白,一头金发,人还算年轻,尽管额头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眼睛炯炯有神,嘴角总带着笑意,身穿的黑哔叽旧袍已经磨光磨破了。这时,他走到大理石案跟前,向那个准备受刑的可怜家伙招了招手,然而,那家伙已经吓昏了头,什么也没有看见。

新露面的人又朝前跨了一步,说道:「朱庇特!亲爱的朱庇特!」

朱庇特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个金发高个子终於不耐烦了,几乎在他的鼻子下面喊道:「米歇尔·吉博纳!」

「是谁叫我?」朱庇特开了口,彷佛从梦中惊醒。

「是我。」黑衣打扮的人答道。

「哦!」朱庇特惊叹一声。

「立刻开演吧!」那人说道,「先满足老百姓,我负责去请大法官息怒,大法官再去请红衣主教先生息怒。」

朱庇特这才缓过气来。

「市民老爷们,」他用足气力,对嘘声不断的观众喊道,「演出马上开始。」

「唉呼嘿,朱庇特!喝彩吧,公民们(原文为拉丁文。)!」学生们呼喊。

「好啊!好啊!」观众高呼。

掌声震耳欲聋,直到朱庇特回到帷幕里面,欢呼声还在大堂里回荡。

这工夫,如先贤高乃依(皮埃尔·高乃依(1606-1684):法国悲剧诗人,古典主义戏剧代表作家,着有悲喜剧《熙德》(1637)、表现宽宏大量的君王的《贺拉斯》(1640)、塑造理想公民典型的《波利厄科特》(1643)等。)所说的,那个大显神通「平息了风暴」的陌生人,也谦谦然引退,回到柱子的阴影下;要不是头一排观众中有两位年轻女子,刚才注意他跟米歇尔·吉博纳——朱庇特对话,现在又招呼他,那么他还会像先前那样,靠着柱子一动不动,悄然无声,也不为人所见了。

「法师。」其中一位女子招呼他过去。

「你住嘴吧,亲爱的列娜德。」身旁另一位女子说,她长得清秀美丽,一身节日打扮,更显得光艳照人。「人家又不是神学士!是在俗的,不可以叫法师,应当叫先生。」

「先生。」於是列娜德又叫道。

那位陌生人走到栏杆跟前,殷勤有礼地问道:「小姐,你们唤我有何贵干?」

「唔!没事儿,」列娜德不知所措地答道,「是这位吉丝凯特·拉苒仙娜要同您谈谈。」

「嗳,不是我,」吉丝凯特满面羞红,也说道,「是列娜德叫您法师,我告诉她应当叫先生。」

两位姑娘垂下眼帘。而那个男子,正巴不得同她们攀谈,便笑容可掬,望着她们俩:「你们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小姐?」

「唔!没什么话要讲的。」吉丝凯特答道。

「是没有什么。」列娜德也说道。

金发高个子青年退了一步,正待走开;可是两位姑娘实在好奇,哪肯轻易放过。

「先生,」吉丝凯特急忙喊道,那种急切劲头,彷佛打开水闸一般,又好像她打定了主意,「在圣迹剧中扮演圣母的那名士兵,想必您认识他啦?」

「您是说扮演朱庇特的角色吧?」陌生人问道。

「哦!对呀,」列娜德说道,「她可真笨!看来您认识朱庇特喽?」

「米歇尔·吉博纳吗?」陌生人答道,「认识的,小姐。」

「他那胡子好神气呀!」列娜德赞叹一句。

「他们要演出的戏,也会精彩吗?」吉丝凯特怯生生地问道。

「非常精彩,小姐。」那陌生人毫不冲疑地回答。

「演什么戏呢?」列娜德又问道。

「演出《圣母玛利亚的明断》,寓意剧,不错吧,小姐。」

「哦!那就不同了。」列娜德又说道。

接着冷场片刻,那陌生男子打破沉默:「这是新编寓意剧,还没有演出过呢。」

「那就不是原先那出戏了,」吉丝凯特说道,「还是两年前演出的,那天,教皇特使先生入城,戏中还有三名美丽的姑娘扮演……」

「美人鱼……」列娜德接上说。

「全都一丝不挂。」小伙子补充说道。

列娜德羞怯地垂下眼睛。吉丝凯特看了看她,也随即低下头去。小伙子仍笑呵呵地往下说:「那可真好看啊。今天演出的是寓意剧,是特意为佛兰德公主编排的。」

「剧中唱牧歌吗?」吉丝凯特问道。

「嗳!」陌生人说道,「寓意剧中哪儿能唱牧歌!不要把剧种搞混了。要是滑稽剧,倒还可以。」

「真可惜,」吉丝凯特又说道,「那天的戏中,有几个村野的男女在蓬梭泉边打闹,一边唱圣歌和牧歌,一边摆出各种各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