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2)

第十章

我想,接下来的一周,是我这辈子所度过最怪异的时期──如梦似幻,没有一件事是真的。

阿妮丝.沃德尔的验屍审讯如期进行,岭石塔各色好奇人士全部到场了。没有新的发现,提出的唯一结论是:「由不明的个人或数人所谋杀。」

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一小时后,可怜的小阿妮丝.沃德尔便被埋在安静的老教堂墓地。小镇的生活又恢复如昔。

不,最后这句话不太确实,因为小镇已大不如往昔……

几乎每个人的眼光都是喜忧参杂的,邻人也彼此相忌。在审讯中,目前明显的一件事即为,阿妮丝几乎不可能是被陌生人所杀害的。没有人看到或表示本地出现过流浪汉或陌生人。也就是说,某个在岭石塔闹街闲逛购物、与人寒暄的人,就是袭向手无寸铁的阿妮丝、并把烤肉叉刺进她头颅里的凶手。

没人知道凶手是谁。

我说过了,这几天过得有如做梦般恍惚。我以一种新的眼光注视着遇到的每一个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凶手。这种感觉真令人不快。

到了晚上,窗帘一拉,我和乔安娜便坐下,把各种说得通与说不通的可能性,不断地进行讨论争辩。

乔安娜坚持是卜艾先生所为;我原本有些动摇,但后来还是回归最初的想法,怀疑是金琪小姐干的。不过我们还是把可能的嫌犯一遍又一遍地对照过。

卜艾先生?

金琪小姐?

丹克索夫人?

艾美.葛菲诗小姐?

艾蜜莉.巴顿?

帕翠姬?

而且我们始终都在紧张与不安中等待着什么发生。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就我们所知,再没人收到信了。纳许定期地在镇上出现,但他在干什么、警方设了什么圈套,我则一概不知。而且戈雷夫也再回伦敦去了。

艾蜜莉.巴顿来喝茶;梅根来吃中饭;欧文.葛菲诗出外巡诊,我们去卜艾先生家喝雪利酒;再去牧师家喝茶。

我很高兴地发现,丹克索夫人不像上次碰面时那么凶悍。她大概早已忘记上次的事吧。

现在她最关心的似乎是如何消灭白蝴蝶以保全菜花和卷心菜。

在牧师家的那个下午,真的是我们所度过最平静的一段时光。那是一栋古老迷人的房子,客厅虽然简朴,却十分宽敞舒适,家具和窗帘用了褪色的玫瑰印花布。丹克索夫妇有一位住在家里的客人,是位慈详的老太太,她不停地打着白毛线。我们吃着可口的热松饼配茶,牧师走进来,温和时笑着,并旁征博引地跟我们谈着,气氛非常愉快。

别误会我,我们并没有避开谋杀的话题,我们真的谈到了。

客人玛波小姐自然好奇心大起,她表示歉意地说:

「乡下地方能谈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老太太还认为,死去的阿妮丝跟她们家的伊迪丝一定很像。

「很好的一个小女仆,什么事都愿意做,只是有时反应有点慢而已。」

玛波小姐有个侄女,侄女的嫂嫂也曾因一些匿名信而惹得一身腥,因此这位迷人的老太太对匿名信也很感兴趣。

「不过你得告诉我,亲爱的,」她对丹克索夫人说,「村里的人──我的意思是镇上的人,都怎么说的?他们怎么看?」

乔安娜说:

「我猜还是认为是柯里特太太干的吧。」

「不,现在大家不这么想了。」丹克索夫人表示。

玛波小姐问柯里特太太是谁。

乔安娜说是村里的女巫。

「对吧,丹克索夫人?」

牧师轻轻吟诵了一长段跟女巫与邪恶力量有关的拉丁名言,众人虽听不懂,却也都崇拜无比地默默听着。

「她是个蠢女人,」牧师娘说道,「喜欢炫耀。老爱在大中午出去采药,而且一定要弄到人尽皆知。」

「我猜还是有些傻女孩跑去找她问东问西吧?」玛波小姐说。

看到牧师又准备搬出拉丁文时,我赶紧问道:

「可是为什么现在大家不再怀疑她了呢?大家原本都认为信是她写的啊。」

玛波小姐说:

「噢!但我听说,那女孩是被烤肉叉刺杀的(真是太可怕了),这样一来,大家自然就不会再去怀疑柯里特太太了。因为,你知道,她大可以用诅咒的嘛,让那女孩渐渐消瘦、自然死亡不就好了。」

「真奇怪,大家怎么还是会有这些落伍的想法。」牧师说,「在基督教早期,民间的迷信观念早已经跟基督教教义融合在一起了,迷信中的可怕之处,也已慢慢跟着消失。」

「本案要对付的不是迷信,」丹克索夫人说,「而是事实。」

「而且是很骇人的事实。」我说。

「正如你所说的,包顿先生,」玛波小姐说,「很抱歉我这么涉入你的隐私──你在本地算是陌生人,又见过世面,熟知各色人等。依我看,你应该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笑了笑。

「目前我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做梦。在梦里,一切都合情合理,结局也很完美。可惜我一醒来,整个梦境就化为乌有了。」

「真有意思,能不能告诉我们,你那『乌有』中,都有些什么啊?」

「噢,梦一开始总是出现那句蠢话:『无火不起烟』,镇里的人,老爱重覆这句话。接着,我就把它与战争术语混起来了,烟幕,纸片,电话留言──不,那是另外一场梦。」

「那场梦又是什么?」

老太太那么急於想知道,害我觉得她一定读过拿破仑的《梦之书》,我们家老奶妈最爱这本书了。

「哦!只是梦见爱瑟.霍兰──她是西蒙顿家的家教──要嫁给葛菲诗医生,牧师在用拉丁语读婚姻誓词──」(「那倒很合理,亲爱的。」丹克索夫人轻声对丈夫说。)「就在这时,丹克索夫人站起来了,大声宣布婚姻无效,说大家得制止这件事!」

「可是这一段哪,」我笑着说,「不是梦。因为我醒来时,发现牧师夫人就站在我身边,而且正说着这句话呢。」

「而且我说得没错。」丹克索夫人表示。

我很高兴地发现,这次她的语气很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