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非常对。」雀莉说。

「你知道,」戈蕾蒂说,「我一直在反覆思考。那天我在戈辛顿庄里帮忙,当时我离她们很近。」

「在希瑟死的时候?」

「不,在她的酒打翻的时候,酒液都倒在她的洋装上。那件洋装很漂亮,深蓝色尼龙塔夫绸的质料,为了这个场合她才刚买的。而且,事情很好玩。」

「什么很好玩?」

「当时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当我仔细思考的时候,它的确显得很好玩。」

雀莉充满期待地看着她。她认为戈蕾蒂说的「好玩」一定有其含义,而非为了逗趣刻意引用。

「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什么很好玩?」她请求道。

「我几乎能肯定,她是故意那么做的。」

「故意打翻酒?」

「是的。而且我真的认为那很好玩,你觉得呢?」

「故意弄脏一件全新的洋装?我不相信。」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戈蕾蒂说,「亚瑟.贝德克将怎么处置希瑟的衣服。那件裙子很容易洗干净,或者我可以把它裁掉一半,那是件漂亮的衣服。你认为要是我跟亚瑟.贝德克买那件洋装,他会觉得我非常讨厌吗?它几乎不需要改,而且它的料子很好。」

「你不会,」雀莉犹豫了一下,说,「介意吗?」

「介意什么?」

「嗯,穿上一个女人死去时穿着的洋装,我是说,那样死的……」

戈蕾蒂瞪着她。

「这点我没想过。」她坦承说。

她考虑了一会儿,接着又高兴起来了。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关系,」她说,「毕竟,你每次去买二手货的时候,也有人是穿着那二手货死去的,不是吗?」

「是的。但这不完全是同一回事。」

「我认为你想太多了。」戈蕾蒂说,「那件洋装的颜色是一种漂亮的深蓝色,而且料子的确很昂贵。至於那件好玩的事情,」她沉思着继续说,「我打算明天早晨上班时顺路去戈辛顿庄一趟,跟朱塞佩先生谈谈。」

「是那个义大利管家吗?」

「是的,他长得帅极了,眼睛闪闪发亮。他脾气很坏,我们去那儿帮他的时候,他对我们这些女孩子唠叨得厉害。」她咯咯笑了起来。「但是我们也没人真的介意。有时候,他也会非常好……反正,我也许会把这件事告诉他,并问他我应该怎么做。」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事值得告诉他。」雀莉说。

「呃,好玩嘛。」戈蕾蒂说,执意用她最喜欢的那个形容词。

「我认为,」雀莉说,「你只是想找一个借口去跟朱塞佩先生说话,你最好小心点,我的小姐。你知道这些家伙是什么样子!非婚生子女生父确认令(英国法律名词,判定私生子女之父负担赡养费的法令)四处碰得到。热情又多情,这是这些义大利人的特点。」

戈蕾蒂自我陶醉地叹了口气。

雀莉看着她朋友那张胖胖、零星长着几颗雀斑的脸,了解她的警告乃是多余。朱塞佩先生,她想,一定有更好的对象。

※※※

「啊哈!」荷大克医生说,「拆了,我知道。」

他的视线从玛波小姐身上移到了一堆毛绒绒的白色羊毛线上。

「你建议过我,要是织不了的话就试着拆了它。」玛波小姐说。

「你似乎对这件事非常认真。」

「一开始我就在样式上犯了个错误,使得整件衣服都失去了比例,所以我不得不把它全拆了。这是个非常复杂的样式,你知道。」

「对你来说,什么是复杂的样式?根本就没有。」

「我想我真的应该坚持织平针,因为我视力很糟。」

「你会发现那非常枯燥无味。嗯,你采纳了我的建议,我很高兴。」

「我一向不都是采纳你的建议吗,荷大克医生?」

「当建议适合你的时候你就采纳它。」荷大克医生说。

「告诉我,医生,当你向我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真是织毛衣吗?」

她向他眨了眨眼,他也回敬了她。

「你的谋杀案拆解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他问。

「恐怕我的才能大不如从前了。」玛波小姐叹口气摇了摇头。

「胡说。」荷大克医生说,「别告诉我你没有得出一些结论。」

「当然,我得出了一些结论。非常肯定的结论。」

「比如说?」荷大克喜欢追根究柢。

「如果那天那个鸡尾酒杯被人动过手脚──但我不明白那是怎么做的……」

「也许事先把药装在眼药水里。」荷大克提醒道。

「你真内行,」玛波小姐钦佩地说,「但即使是那样,对我来说,这件事没人看见也是非常奇怪。」

「这件谋杀案不仅发生了,而且应该有人目睹!是这样吗?」

「你十分明白我的意思。」玛波小姐说。

「这是凶手得冒的险。」荷大克说。

「噢,完全正确。我从来没有反对过这一点。但是经过调查和清点人数,我发现出事地点至少有十八到二十个人。对我来说,二十个人之中应该有人看见了那个动作的发生。」

荷大克医生点点头:

「当然,这可以想像。但是很明显,没人看见。」

「所以我很纳闷。」玛波小姐若有所思地说。

「你究竟在想什么?」

「好吧,一共有三种可能性。我假设至少有一个人看见了什么──二十个人中的一个。我认为这么假设是合理的。」

「我认为你是在以未经证实的假定做为依据,」荷大克说,「而我能隐隐看见前方有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试验。有六个戴白帽子的人和六个戴黑帽子的人,你得用数学方法计算出把两种颜色打乱的可能性以及比例。你要是开始思考那样的问题,你会发疯的。我向你保证!」

「我没思考那样的问题,」玛波小姐说,「我只是在思考什么是可能发生的。」

「是的,」荷大克沉吟道,「这点你很擅长。你一直都是这样。」

「在二十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很善於观察。」玛波小姐说,「你知道,这有可能。」

「我认输了。」荷大克说,「我们来谈谈三种可能性吧。」

「恐怕我只能简略说一下,」玛波小姐说,「我还没完全研究出来。盖达克探长,会询问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且可能法兰克.考尼许会早他一步询问,因此,结果自然是,无论谁看见了类似的事情,都会说出来。」

「这是一种可能性吗?」

「不,当然不是,」玛波小姐说,「因为这还没发生。问题是,如果有个人确实看见了什么,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说呢?」

「我在听。」

「第一种可能性,」玛波小姐的脸颊由於激动而微微透红。「看见的人没有意识到他所看见的事情。那就是说,那是一个相当愚蠢的人。这么说好了,一个能用他的眼睛但不会用脑子的人。这种人啊,当你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有人往玛力娜.葛雷的酒杯里放什么东西?』他会回答说:『噢,没有。』但要是你说:『你有没有看见谁把他的手放在玛力娜.葛雷的酒杯上方?』他会说:『噢,有啊,当然我看见了。』」

荷大克大声笑了起来。

「我承认,」他说,「我们不大能忍受傻瓜在我们周围出现。好,我同意你的第一种可能性。一个傻瓜看见了,这个傻瓜不明白那个动作的含义。那么第二种可能呢?」

「这种说法有点牵强,但是我确实认为这也是一种可能。也许是一个习惯往酒杯里放东西的人。」

「等等,等等,你解释得清楚些。」

「在我看来,」玛波小姐说,「现代人经常往他们吃喝的东西里加别的东西。在我年轻时,吃饭时服药被认为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那等於是在餐桌上擤鼻涕一样,没人那么做。如果你必须服药丸或胶囊,或一汤匙什么药,你就得走出饭厅去服用。但现在不是这么回事了。我跟我侄子雷蒙一起住的时候,我观察到他的一些客人似乎随身带着很多装药片药丸的小瓶子,他们在吃饭的同时服药,不然就在饭前或饭后服用。他们把阿斯匹灵之类的药放在手提包内并且吃个不停,就着茶或饭后的咖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噢,是的,」荷大克医生说,「我现在听懂你的意思了,这很有意思。你是说有人……」他停住不说了。「还是用你自己的话来说吧。」

「我的意思是,」玛波小姐说,「这很可能──这个想法很大胆但是有可能──有人拿起那个酒杯,酒杯拿在那人的手上,当然会被认定是他或她自己的,然后他或她便相当公开地往里面加东西。那样的话,你明白,周围的人是不会细想的。」

「尽管这样,他,或者她,不可能保证事情如愿发展。」荷大克指出。

「是的。」玛波小姐也同意,「这是一场赌博,一次冒险,但是这可能发生。而且接着,」她继续说,「还有第三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一个傻瓜。」医生说,「第二种可能,一个赌徒。第三种可能是什么?」

「有人看见了发生的事情,但故意保持缄默。」

荷大克皱起眉头。

「为了什么?」他问,「你是在暗示,有人利用此事敲诈勒索吗?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玛波小姐说,「那人冒的风险很大。」

「是的,确实是这样。」他眼神犀利地看着这个大腿上搁着白毛衣的老妇人。「你认为第三种可能性最高吗?」

「不是,」玛波小姐说,「我不会妄下结论。目前,我没有充足的根据。除非,」她谨慎地补充道,「有其他人被杀。」

「你认为有其他人将会被杀吗?」

「我希望不会,」玛波小姐说,「我希望并且祈祷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但是荷大克医生,这种事并不少见呀。真是又悲哀又可怕,它发生得如此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