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傍晚六点三十分

菲利浦在屋顶上。不是在我们有时会去坐、比较宽的那一边，而是在阁楼上最高的三角形屋顶，他像尊滴水嘴兽雕像般栖息在上面。车道上停了一辆黑色的加长型礼车，行李厢像张嘴大开着，一位体态发福的司机穿着黑色西装靠在车上抽菸。我跳下车，加入站在草皮边的保罗、爱丽丝、霍利和温蒂。瑟琳娜在温蒂的肩膀开心地吸着奶嘴，翠西站在草地中间，抬头看着菲利浦。

「请你下来！」她抬头喊他。「你这样会害死你自己。」

「那是一般的想法。」菲利浦喊回去。他站起来，两只脚各站在三角墙的一边，张开双手来保持平衡。「叫礼车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我说。

「菲利浦向翠西求婚。」温蒂说。「在所有人面前。」

「翠西怎么说？」

温蒂得意地笑着。「你去哪儿了？」

「我去看珍。」

「真的？情况如何？」

我抬头看菲利浦，他在屋顶上发抖，像耶稣、样把双手张开。「每件事都有关，我猜。」

「他要做得像个男子汉。」保罗说。

「我对天发誓，如果你上那台车，我就跳下去！」

翠西转过来面对我们。「他不会真的跳吧，你们认为呢？」

温蒂看着菲利浦，摇摇头。「只有一种办法可以知道。」

「我爱你！」菲利浦大喊。

「你太幼稚，又很会操纵人。」

「有用就好。」

老妈和琳达从对街赶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琳达问。

「翠西不要嫁给菲利浦。」我说。

「翠西不是笨蛋。」老妈走到草地上面对着翠西。「对付耍脾气只有一种办法：不管它。」

「不管它？」

「对。」

「但他不是四岁小孩。」

「亲爱的，我们都只有四岁。」

翠西显得有点不知所措。「万一他真的跳了怎么办？」

「那么我就要重新思考我的理论。」

翠西看了老妈很久，她的眼睛渐渐变得湿润。「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大笨蛋。」

老妈很温柔地看着她。「你不是笨蛋，你不是第一个想相信菲利浦的女人，但你是当中最优秀的一个。看你离开我其实很难过。」她走向前，给翠西一个温暖的拥抱。

「你们在干嘛？」菲利浦从上面大喊。

翠西抬头看他。「我要离开了。」

「别这样。」

翠西转过来对我们微笑。「很高兴认识大家。如果有造成任何不便，我深感抱歉。」她走向我，抱了抱我。「结果怎样要让我知道。」她悄声对我说。

「别走！」菲利浦大喊。

但翠西走了。她最后遗憾地看了菲利浦一眼，就优雅地上了车，司机把菸丢掉，帮她提包包，关上行李厢，我们看着车子缓缓开出纳柏尾，再回头看屋顶，菲利浦正垂头丧气地坐在那。「我不敢相信她真的离开了。」他说。

「你现在可以下来了吧？」老妈问。

「我想可以。」

但是当他站起来要把脚从屋顶的另一边抽回来时，裤管被一块挡雪板勾到，一时重心不稳，就从屋顶的一边滑下来，连块石板瓦也没抓到──他从屋顶滑到檐沟时，还有时间倒抽口气说了句：「妈的！」他有一段很短的时间整个人是腾空的，双手还不断乱挥舞，最后重重掉在篱笆上，大家赶紧冲过去，发现他躺平在一棵被压扁的灌木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菲力，」老妈大喊，跪在他面前。「你别动。」

「你们注意过躺下来的时候，天空看起来有多近吗？」他说。

「你的脚动得了吗？」温蒂说。

「如果我想动的话应该可以。」他眼睛闭了一秒钟。「真的很痛。」他说。

「我要去打九一一。」老妈说。